死寂。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整个废土战场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已经越过预定的“红线”七分钟,地平线上那片由无数红点构成的猩红“地毯”却纹丝不动,死死地钉在距离钢铁防线三公里外的焦土上。
这三公里的距离,在以往,不过是兽潮一个冲锋的呼吸之间。
而现在,它却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隔开了两个剑拔弩张的世界。
“搞什么鬼?”
城墙上,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第三战区指挥官赵雷,烦躁地砸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女墙。
钢铁的闷响在寂静中传出老远,引来周围士兵们更加紧张的目光。
他的手掌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无人机传回的高清画面在每个战术头盔的视网膜屏幕上实时播放着。
那些本该狂暴嗜血的怪物,此刻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纪律性。
体型庞大如小山的重型碾压兽,竟像温顺的家畜般伏低身躯,巨大的头颅埋在前肢之间;以速度和凶残着称的撕裂犬,则蜷缩成一团,尖利的獠牙藏在阴影里;就连天空中那些作为侦察单位的变异乌鸦,也停止了烦人的盘旋,静静地落在残破的建筑顶端,仿佛一尊尊黑色的雕塑。
这诡异的静默,比山呼海啸般的冲锋更让人心悸。
未知的恐惧,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缓缓刺入每个士兵的神经末梢。
“林九,音频频谱有发现吗?”赵雷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
“报告指挥官,兽群区域的声波……很奇怪。”林九的声音冷静而清澈,他正坐镇于后方的监听中心,眼前是数十个瀑布般滚动的复杂数据流。
“几乎是绝对的静谧,但……在极低的赫兹频段,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具备规律性的震动。”
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将一段音频信号放大、过滤。
“频率是0.8赫兹……这和我们之前通过‘枪语共鸣网’向全防线播放的‘战备呼吸节奏’,在波形上……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赵雷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的意思是……”
“它们不是在恐惧,也不是在迷惑。”林九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凝重,“它们在……等待。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等待开火的命令。”
与此同时,在防线最核心的中央工坊内,陈牧已经切断了所有对外的通讯频道。
他独自一人站立在巨大的全息投影中央,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环绕着他缓缓旋转,如同一个由代码构筑的星系。
他面前的,是近十日以来,整个东部战区所有声波采集设备记录下的数据流。
他没有去看兽潮的动向,也没有理会前线的骚动。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时间轴被迅速回拨。
随着“枪语巡修队”的建立和巡回作战,一个全新的模式被引入了这片废土。
人类不再是杂乱无章地开火,而是通过统一的节奏、频率、以及精确到毫秒的射击间歇,构建起一个庞大的“枪语”网络。
这种网络不仅能传递简单的命令,更在无形中,形成了一套独属于人类幸存者的“声学指纹”。
“原来如此……”陈牧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清明。
兽群不是没有进化,恰恰相反,它们在用一种人类难以理解的方式,进行着恐怖的“认知学习”。
它们将人类持续不断的、富有节奏的枪声,当成了一种“背景音乐”,一种战争即将爆发的“前奏”。
而现在,枪声消失了。
对于兽群而言,这并非意味着人类的撤退或胆怯,而是它们赖以判断战局的“信号源”中断了。
它们不是在等待命令,而是在“倾听”那个它们已经习惯了的开战信号。
因为听不到那熟悉的、统一的枪声节奏,它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战术困惑。
“砰!”
工坊的合金大门被粗暴地推开,赵雷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牧:“陈牧!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不管你那些神神叨叨的理论,现在必须打破僵局!”
他指向全息地图上防线中央的一个位置:“我已经命令技术组准备好了,在防线中央架设一台大功率声波矩阵音箱,把我们之前录下的最激烈的重机枪扫射音频,用最大音量放出去!把这群畜生引过来,然后用我们准备好的交叉火力网,把它们撕成碎片!”
这是一个简单粗暴,却也符合常规逻辑的计划。
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然而,陈牧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抬手关闭了面前的数据流。
“赵雷,你的计划在一个小时前或许有效。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赵雷怒吼道,“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因为它们已经学会了从声音中判断信息的真伪。”陈牧转过身,目光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类的枪声,是有弹道、有冲击波、有能量反馈的。而你的录音,只是空洞的声波。这种虚假的信号,不但无法引诱它们,反而会让它们意识到我们外强中干,从而变得更加谨慎,甚至……学会分辨我们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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