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掌心淌下,浸透拓纸的瞬间,整张皮纸像是活了过来,纹路逆向游走,像有东西在底下爬。雪儿的尾巴第七次拍地,震得我膝盖发麻,血玉在怀中炸开一道红光,直冲头顶。
那光不烫,却像针,一根根扎进太阳穴。我咬住后槽牙,没松手。拓纸贴在底座上纹丝不动,我的血正被某种力量往反方向吸,沿着符号轨迹倒流回起点。
“不是读……是违。”我喉咙发干,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它不要答案,它要的是——反骨。”
脑子里突然炸开三幅画面:昆仑血玉背面那圈逆旋七匝的暗纹,人参果裂口走向与玉纹完全相反,还有眼前这尊雕像底座的“逆”字,硬生生拧转了七百二十度。三者本无关联,可此刻并列浮现,像三把钥匙插进同一个锁孔。
我闭眼,用痛觉钉住意识。刚才那一瞬闪现的符号序列,正在被“读心”之力抹除。记忆像沙漏,越想攥紧,漏得越快。但我记得方向——全是反的。
睁开眼时,我撕下第二张黑狗皮拓纸,左手按上掌心伤口,控制血量渗出一层薄膜。不多不少,刚好够写七笔。
陈智靠墙坐着,脸色发青,右手还搭在刀柄上,但指节已经松了。他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那一眼里全是血丝,却亮得吓人。
我没理他,蹲下身,刀尖点在血膜上。
第一笔,起手为收。
第二笔,左转为右。
第三笔,逆锋入纸,如刀割喉。
每一划都像是在和某种规则对撞。皮纸微微发烫,血迹未干便开始泛蓝。当我写下第五笔时,头顶砂石簌簌落下,不是震动,是整条墓道在呼吸。
第六笔停顿半息。
第七笔,重重逆推到底。
最后一笔落定,拓纸猛地一颤,吸尽红光,整张纸浮起幽蓝微芒。原本杂乱无章的符号重组为三行古篆,清晰浮现:
**祭逆门,血启心,七返魂。**
我盯着那三行字,心跳撞在肋骨上。不是翻译,是顿悟。
“祭逆门”——不是祭祀之门,而是以祭为逆,违命而行。
“血启心”——非血祭,而是**共鸣,血流未止,心脉未闭,才能唤醒沉眠之物。
“七返魂”——七次节奏,七次违逆,七次打破规则,方能召回被封印的真相。
原来我们一直错了。不是要解它,是要反它。不是顺从机关,而是挑衅天道。
我喘了口气,把拓纸覆在雪儿鼻端。它呼吸微弱,但每一次吐纳,纸面蓝光便随之明灭,像在回应某种频率。
“你还活着。”我低声说,“它也还活着。”
陈智忽然动了下,喉咙里滚出一句话:“……写对了?”
我没回头,只把拓纸一角撕下,塞进贴身衣袋。剩下的部分点燃火折,扔进石缝。火光一闪,蓝纹化作青烟,消散在冷风里。
“不是写对了。”我站起身,腿有点软,但站住了,“是我们终于敢写反了。”
话音刚落,雕像眼眶微微一动。不是闪光,是轮廓变了。原本空洞的眼窝深处,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形状像逆写的“七”。
我盯着那道裂痕,忽然笑了。
笑得肩膀发抖,笑得眼角渗血。
可这笑不是疯,是通。
从第七步机关到骨哨共振,从血玉共鸣到逆写符号,所有碎片终于拼成一条路。这条路不讲道理,不守规矩,专杀老实人。但它认一种人——敢踩命门、敢写反字、敢把刀尖朝自己心口递的人。
我弯腰捡起火折,吹灭最后一缕火星。
手指拂过刀鞘,上面的腐蚀缺口还在渗黑液,滴在石板上,发出轻微“嗤”声。
这声音不对劲。
不是节奏错乱,是……慢了半拍。
我猛地转身,盯着陈智。
他靠墙坐着,头微垂,像是昏过去了。可他右手五指正以极慢的速度蜷缩,每动一下,指尖就滴下一滴黑液。
滴——
滴——
滴——
三滴之后,停顿。
第四滴,迟迟未落。
我一步跨到他面前,抓住他手腕翻过来。掌心朝上,纹路被黑液浸染成蛛网状,正中央浮出一个微型符号——和底座那个螺旋“逆”字一模一样,只是更小、更深、还在缓慢旋转。
“你什么时候……?”我声音压到最低。
他眼皮颤了颤,没睁眼,嘴角却扯了一下:“……从你划开手那刻起。”
我松开他,退后半步。脑中电光火石——他不是被动感染,他是主动承接。用自己当容器,分担雪儿的负担。
可代价是什么?
我低头看雪儿。它蜷在我脚边,尾巴尖微微抽动,呼吸比刚才稳了些。蓝光在它鼻端流转一圈,沉入皮毛。
它活下来了。
他也还没死。
但我清楚,这只是开始。
我把刀重新插回鞘中,金属与缺口摩擦,发出短促刺响。那声音一出,雕像眼眶中的裂痕骤然扩大半分。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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