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城的繁华喧嚣,今日在阿卜杜勒耳中却像是一阵阵令人心烦的铜锣声。
他坐在商行租下的小院书房内,面前摊开的账本上,数字仿佛都在跳动、扭曲,最终凝结成一个沉甸甸的数字“千两黄金”!
“揽月阁……”阿卜杜勒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上次公子提的事,他私下探问那家位于北市繁华地段的客栈价格。
对方掌柜那张胖脸上堆起的假笑和眼底深处的不屑,至今想起来都让他胸口发闷。
对方轻飘飘报出的这个天价,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他心里。
千两黄金啊!这在大都是什么概念?
足够在江南膏腴之地买下上千亩上好的水田,足够在城内购置五十套像模像样的民宅,甚至能装备起一支拥有五百匹上等战马的精锐骑兵。
而他阿卜杜勒,带着赛义德商行几乎全部的家当。
那些从南洋万里迢迢运来的、平日里足以让人眼红的珍宝,若全部贱价出售,再加上保定府基业彻底清盘的所得,或许……仅仅是或许,才能勉强凑齐这个数。
这代价太大了,几乎等于倾家荡产!
对方那态度,分明是吃准了他拿不出。
想到那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小店根基在此,实在不忍割舍”的虚伪模样,阿卜杜勒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在大都这龙潭虎穴,第一次,他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银钱的短缺带来的掣肘。
“怎么,是在为何事发愁?”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赵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与阿卜杜勒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对比。
阿卜杜勒连忙起身行礼,苦笑道:“公子明鉴。揽月阁那掌柜张口便是千两黄金,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存心刁难。鄙人盘算过,若要凑齐,恐怕……”
“恐怕要把吾等的老底都掀了,还得背上饥荒?”
赵昺接口道,语气依旧轻松:“阿卜杜勒,你往日的精明呢,怎么这回倒钻了牛角尖?”
他踱到窗边,看着外面熙攘的街道,背对着阿卜杜勒,缓缓讲出这桩买卖的实情。
“那掌柜张嘴就是这个数,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对方根本不想卖!揽月阁的位置,日进斗金或许夸张,但每日流水也是笔不菲的收支。”
“那是他的摇钱树、聚宝盆,更是他在北市立足的脸面。他舍不得,也笃定吾等买不起,或者不敢买。所以,用个天价吓退你,最是省心。”
赵昺的分析像一阵清风吹散了阿卜杜勒眼前的迷雾。
是啊,对方压根就没诚意!自己光顾着算账,倒把人心给忽略了。
“那…公子,我们该如何是好?”阿卜杜勒急切地问。
赵昺没有直接回答,转过头,反而话锋一转:“那位郝祯大人,进展如何了?”
提到郝帧,阿卜杜勒脸上的愁容瞬间被一丝喜色取代,精神也为之一振。
“回公子,鄙人上次献上罕见象牙令牌后,他便对鄙人青睐有加。这些日子,他府上的宴席,十次倒有七八次会邀鄙人作陪。”
阿卜杜勒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亢意:
“鄙人谨记公子吩咐,每次赴宴,无论大小,礼数都备得十足,绝无空手。前几日酒酣耳热之际,郝左丞拍着鄙人的肩膀,夸下海口,说在这大都行商,让鄙人只管放手去做,若遇什么不开眼的,只管报他郝帧的名字!”
“哦?”赵昺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好一个只管放手去做!认钱不认人,认势不认理,这大都城的做派,倒是被这位郝左丞演绎得淋漓尽致。”
“看来,这层虎皮,你算是扯住一角了。”
“正是!”阿卜杜勒附和道。
“很好。”赵昺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阿卜杜勒,“那揽月阁的事,契机就在郝祯大人,这张虎皮之上。”
“这与郝祯大人,有何关联?”阿仆杜勒有些迷茫追问。
赵昺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将他的眼中的迷茫一一解惑。
“阿卜杜勒,你着手去办个答谢宴,就在揽月阁设下最上等的宴席,专程宴请郝祯大人出席。”
“然,那位郝祯大人乃是朝堂的正二品高官,未免遭受同朝蒙古勋贵的鄙夷与朝中汉臣口舌,恐不会亲自赴你的商贾之宴。”
“可也不会薄了你这位好心人的脸面,概会派遣府内管事替他出席。你只需备足礼数,比往日赠他之物增上双倍即可。”
“待宴席准备妥当,只管卯足了劲头,将郝大人捧得高高的!譬如阿合马大人座下第一干将、中书省擎天白玉柱、大都城内手眼通天的真神……拣着好听又不过分僭越的,变着花样说!要让赴席的管事听得舒坦,更要让揽月阁上上下下都看到、都听到!”
“你,阿卜杜勒背后站着的,是郝左丞!动静,要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让那个掌柜无意间得知,这场宴会的规格及你与郝大人的亲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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