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外的枪声如同盛夏的暴雨,来得猛烈,去得也突兀。
在经历了一阵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激烈交火后,枪声渐渐变得稀疏,最终只剩下零星的、仿佛不甘心的几声脆响,随后便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夜风穿过残破窑洞发出的呜咽声,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死寂,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心悸的死寂。
陈峰和老烟枪依旧紧紧靠在那巨大的陶坯掩体之后,浑身肌肉紧绷,不敢有丝毫放松。陈峰的右手死死握着那支南部式手枪,食指依旧轻贴扳机护圈,手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左臂的伤口在持续的紧张和偶尔的移动下,疼痛变得愈发尖锐和持久,一阵阵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力。
老烟枪则竖着耳朵,努力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连大气都不敢喘,手里的木棍攥得吱嘎作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窑洞外再没有任何脚步声、日语呼喝声,甚至连伤员的呻吟声都没有。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从未发生过,又或者,交战双方同归于尽,只留下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废墟。
“没……没动静了?”良久,老烟枪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问道,声音干涩沙哑。
陈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用更加专注的姿态倾听着。他的听觉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风声掠过草叶的沙沙声,远处不知名虫子的低鸣,甚至是他自己和老烟枪剧烈的心跳声。
但没有人的声音。
又等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峰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极度缓慢地、谨慎地,从掩体边缘探出小半个头,向外窥视。
窑洞口方向依旧被硝烟和尘土 partially 遮蔽,月光勉强透入,勾勒出狼藉的轮廓。可以看到洞口附近的地面上似乎倒伏着几个黑影,姿势扭曲,一动不动。没有站立的人影,没有活动的迹象。
“好像……都走了?或者……都死了?”老烟枪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到洞口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
陈峰的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重。那支突然出现、火力杂乱却又异常及时的武装,就这样消失了?他们打退了日军?还是被日军歼灭了?或者……仅仅是击退了日军,然后自己也迅速撤离了?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救人?还是……别的?
“你在这里等着,警戒身后和侧翼。”陈峰压低声音对老烟枪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我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有任何不对,立刻从那个侧洞离开,不要管我!”
“陈老弟,太危险了!”老烟枪急道。
“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陈峰的眼神冰冷而坚定,“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待着别动!”
说完,他不等老烟枪反驳,深吸一口气,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从掩体后窜出!他的动作迅捷而飘忽,充分利用地上 every bit of 阴影和障碍物作为掩护,以之字形路线快速而安静地向洞口方向移动。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避免发出任何声响,同时眼睛如同雷达般飞速扫视着前方和左右两侧 every possible 射击点。
老烟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死死盯着陈峰的背影,同时紧张地回头注意着窑洞深处的黑暗,生怕再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峰很快接近了洞口区域。越靠近,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就越发呛人。地上果然倒着三具日军的尸体,穿着土黄色的军装,戴着屁帘帽,其中一具尸体旁还掉落着一顶同样款式的军帽。看他们的死状,有的是被步枪子弹击中要害,有的则是被某种大威力的近距离武器(比如老式手榴弹或者土铳的散弹)打得血肉模糊。
陈峰没有立刻去检查日军尸体,他的目光首先投向窑洞外。月光下,可以看到外面空地上似乎也有几具黑影,以及杂乱的脚印和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战斗确实蔓延到了洞外。
他小心翼翼地贴近洞壁,再次仔细倾听和观察了半晌,确认外面确实没有任何活人的动静后,才将注意力转回洞内的日军尸体上。
他蹲下身,保持高度警惕,开始快速搜查最近的一具日军士兵尸体。他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检查口袋、腰带、军靴内侧……寻找任何可能提供信息的物品。
除了几发三八式步枪的子弹、一点日币零钱、一张皱巴巴的印着日本艺妓的香烟画片外,一无所获。没有证件,没有标识部队番号的铭牌,什么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日军士兵通常会有身份识别牌(俗称“狗牌”)或者写有部队信息和姓名的手账(小笔记本)。刻意抹去标识?是执行特殊任务的规定?还是……这些士兵本身就有问题?
陈峰的心往下沉去。他快速检查了另外两具尸体,结果一模一样!没有任何能证明他们具体身份和所属部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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