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1931：兵王逆旅 第109章 异国寒春

鸭绿江的江水在早春的寒意中奔腾，江面上漂浮的冰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陈峰站在江岸边，望着对岸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山峦，心中五味杂陈。一个月前，他们就是从那片山林中杀出一条血路，渡江来到朝鲜的。

\"队长，金日成同志派人送来了粮食。\"林晚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峰转过身，看见几个朝鲜游击队员正从马背上卸下粮袋。这些日子，若不是朝鲜同志的接济，他们这支残兵恐怕早已饿死在异国的山林中。

\"代我谢谢金同志。\"陈峰用刚学会的朝鲜语向带队的小队长表达谢意。

小队长朴永吉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已经有三年的游击经验。他握着陈峰的手，用生硬的汉语说：\"陈队长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为了打击日本帝国主义。\"

营地设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三十七名幸存者在这里休整。赵山河的牺牲给每个人都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尤其是林晚秋，这些日子她明显消瘦了许多，但依然坚强地负责着医护工作。

傍晚，陈峰召集骨干开会。老烟枪的伤势已经好转，虽然走路还有些跛，但精神头很足。

\"根据朴永吉提供的情报，日军在朝鲜的守备相对薄弱，主要兵力都调往了中国战场。\"陈峰铺开手绘的地图，\"但这不代表我们可以掉以轻心。日军在朝鲜实行残酷的统治，我们的行动必须格外小心。\"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打回去？\"一个年轻队员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打回去，这是每个队员心中的渴望，但以他们现在的兵力，渡过鸭绿江无异于自投罗网。

陈峰环视众人，缓缓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蓄力量。一方面帮助朝鲜同志开展游击战，锻炼我们的队伍；另一方面，设法与国内的抗联取得联系。\"

会后，陈峰独自走到营地边缘。月光下，鸭绿江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对岸的灯火隐约可见。那是祖国的方向，是他们誓死要回去的地方。

\"还在想老赵？\"林晚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陈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如果当时我能早点发现日军的埋伏，老赵也许就不会......\"

\"这不是你的错。\"林晚秋打断他，\"战场上生死有命，老赵他是为了救大家。\"

二人沉默地望着江水。过了一会儿，林晚秋轻声说：\"我今天给伤员换药时，发现我们的药品不多了。特别是消炎药，只剩最后几瓶。\"

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没有药品，伤员们的伤势很难好转，一旦发生战斗，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陈峰找到朴永吉，询问药品的来源。朴永吉面露难色：\"药品都被日军严格控制，我们只能通过地下渠道少量获取。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平壤有一家德国人开的诊所，有时会暗中帮助反抗力量。但平壤是日军重镇，戒备森严。\"

陈峰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我去一趟平壤。\"

这个决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作为部队的指挥官，陈峰冒险潜入敌占区无疑太过危险。但陈峰态度坚决：\"我们不能看着伤员们因为没有药而死去。况且，我也需要亲自了解一下日军在朝鲜的布防情况。\"

最终，经过激烈争论，决定由陈峰带领五名精干队员前往平壤，老烟枪负责留守。林晚秋坚持要同行，因为只有她具备足够的医学知识，能够辨别药品的真伪和质量。

三天后，一支装扮成商队的小队出发了。陈峰化名金明浩，扮作从中国东北来的朝鲜族商人；林晚秋则是他的妹妹。其他队员分别扮演伙计和护卫。

一路上，他们目睹了日军在朝鲜的残酷统治。村庄破败，百姓面黄肌瘦，到处可见日军的哨卡和巡逻队。每经过一个村庄，都有村民向他们投来警惕的目光。

\"日本人在这里不得人心。\"夜晚宿营时，林晚秋低声对陈峰说。

陈峰点头：\"但他们的控制很严。你看，连小孩子都被强迫学日语。\"

第四天下午，他们终于抵达平壤。这座城市虽然不如沈阳繁华，但街道整齐，日式建筑随处可见。日军的太阳旗在城头飘扬，巡逻队随处可见。

按照计划，他们在城西一家客栈住下。这家客栈的老板是朴永吉的远亲，可以信任。

\"德国诊所就在两条街外。\"客栈老板低声告诉他们，\"但最近日军查得很严，你们要小心。\"

休息片刻后，陈峰和林晚秋以购买药材为名，前往德国诊所。诊所位于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门面不大，但很整洁。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的朝鲜护士。当陈峰用德语询问是否可以见诊所负责人时，护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一个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的德国人从里间走出：\"我是汉斯·穆勒，这里的负责人。请问有什么事？\"

陈峰用流利的德语回答：\"穆勒先生，我们来自中国东北，需要一些药品。听说您这里可以提供帮助。\"

穆勒仔细打量着二人，然后示意他们进入里间。关上门后，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你们是抗日武装？\"

陈峰没有直接回答：\"我们需要药品救人。\"

穆勒叹了口气：\"日本人最近查得很紧，所有药品出入都要登记。我很难大量提供。\"

\"我们理解您的难处。\"林晚秋用英语说，\"我们只需要一些最急需的消炎药和麻醉剂。\"

穆勒对林晚秋流利的英语感到惊讶，态度缓和了些：\"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但不能太多。另外，我有个消息，可能对你们有用。\"

他压低声音：\"听说日本人最近在平壤关押了一个重要人物，是中国抗日联军的高级指挥官。日本人正在严刑拷打，想从他嘴里得到情报。\"

陈峰心中一震：\"知道是谁吗？\"

穆勒摇头：\"只知道姓杨，是个很坚强的人，受尽酷刑也不开口。\"

杨？陈峰立刻想到了杨靖宇。难道他没能摆脱日军的追捕？

离开诊所时，穆勒给了他们一小箱药品，并嘱咐他们尽快离开平壤。

回到客栈，陈峰立即召集队员开会。

\"如果真的是杨司令，我们必须救他出来。\"陈峰语气坚定。

\"可是队长，我们只有六个人，怎么在日军重镇里救人？\"一个队员提出质疑。

陈峰沉思片刻：\"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我们需要更多情报。\"

接下来的两天，队员们分头行动，搜集情报。林晚秋通过穆勒诊所的护士，了解到关押地点可能是平壤日军宪兵队的地下监狱。老烟枪则通过客栈老板的关系，打听到日军确实在半个月前抓获了一个\"重要人物\"，但具体关押位置不明。

第三天傍晚，当陈峰在客栈房间研究平壤地图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金先生，快走！日本人来搜查了！\"是客栈老板的声音。

陈峰立即唤醒其他队员，大家迅速收拾重要物品，准备从后门撤离。但已经来不及了，日军士兵的皮靴声就在门外。

\"从窗户走！\"陈峰果断下令。

队员们依次从二楼窗户跳下，落在后院的草堆上。就在林晚秋准备跳时，前门被撞开，日军士兵冲了进来。

\"快走！\"陈峰推了林晚秋一把，自己转身迎向日军。

枪声响起，陈峰与日军展开激战，为队友们的撤离争取时间。在击倒三名日军士兵后，他的肩膀中弹，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队长！\"已经跳到院中的队员们想要回来救援，但被陈峰厉声喝止。

\"执行命令！全部撤离！\"

队员们含泪离去，陈峰则因失血过多逐渐不支，最终被日军俘虏。

当陈峰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肩膀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但依然疼痛难忍。

牢门打开，一个日军军官在士兵的护卫下走了进来。让陈峰惊讶的是，这个军官他竟然认识——佐藤英机！

\"陈峰队长，我们又见面了。\"佐藤微笑着，用流利的中文说，\"不得不说，你的生命力真是顽强，就像蟑螂一样。\"

陈峰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佐藤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特意申请调来朝鲜，就是为了你。在沈阳，你一次次破坏我的计划；在长白山，你炸毁了我的实验室。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了。\"

\"要杀就杀，少废话。\"

佐藤大笑：\"杀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战友一个个死在面前，看着抗日力量土崩瓦解。\"

他凑近陈峰，压低声音：\"而且，我还要你见一个老朋友。\"

佐藤一挥手，士兵拖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虽然面容已被酷刑摧残得几乎无法辨认，但陈峰还是认出了他——杨靖宇！

\"杨司令！\"陈峰失声喊道。

杨靖宇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陈峰，艰难地摇了摇头，似乎在责怪他不该来。

佐藤得意地说：\"很感人，不是吗？两位抗日英雄齐聚一堂。不过很快，你们就会成为我晋升的踏脚石。\"

接下来的三天，陈峰和杨靖宇遭受了残酷的刑讯。但无论日军如何用刑，二人都没有透露任何情报。

第四天夜里，当陈峰在疼痛中半睡半醒时，牢门轻轻打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队长，是我。\"竟然是林晚秋的声音！

\"你怎么......\"陈峰又惊又喜。

\"别说话，我们时间不多。\"林晚秋迅速解开陈峰的镣铐，\"老烟枪他们都在外面接应。我们能救你出去，但杨司令......\"

陈峰看向对面牢房中的杨靖宇，他因伤势过重已经昏迷。

\"必须一起救走。\"陈峰坚定地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这是警戒信号。林晚秋脸色一变：\"日军巡逻队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陈峰艰难地站起身，走向杨靖宇的牢房。但杨靖宇突然睁开眼睛，虚弱地摇头：\"我不行了......带着我，谁都走不了......你们快走......\"

\"不行！\"陈峰坚决反对。

杨靖宇用尽最后力气抓住陈峰的手：\"告诉同志们......抗战到底......\"

就在这时，警报声大作，日军发现了他们的行动。杨靖宇猛地推开陈峰：\"走！\"

林晚秋强行拉着陈峰从暗道撤离。在他们身后，枪声和爆炸声响成一片。

在接应队员的帮助下，陈峰等人成功逃出平壤。但当他们到达安全地点清点人数时，发现参与营救的两名队员没有回来。

\"他们为了掩护我们，引开了追兵。\"老烟枪沉痛地说。

陈峰望着平壤方向，拳头紧握。在那里，杨靖宇和两名队员永远地留在了日军的监狱中。

一个月后，陈峰的伤势基本痊愈。在他们的帮助下，朝鲜游击队成功袭击了日军多个据点，队伍也发展到一百多人。

这天，陈峰接到朴永吉送来的消息：金日成同志想要见他。

在一处秘密营地，陈峰第一次见到了这位朝鲜抗日运动的领袖。金日成虽然年轻，但目光睿智，举止从容。

\"陈峰同志，感谢你们对朝鲜抗日事业的帮助。\"金日成用流利的汉语说，\"我听说你们一直想要打回中国去。\"

陈峰点头：\"那是我们的祖国，我们必须回去。\"

金日成表示理解：\"我有个建议。我们计划在鸭绿江沿岸开辟新的游击区，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这样既能打击日军，也能为你们日后回国创造条件。\"

陈峰接受了这个建议。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中朝抗日武装联合行动，在鸭绿江两岸频频出击，打得日军疲于应付。

一九三四年春天，当鸭绿江的冰层开始融化时，陈峰站在江边，手中拿着一封密信。这是他们费尽周折才与国内抗联取得的联系。

\"周保中同志希望我们回去。\"陈峰对身边的林晚秋和老烟枪说，\"他正在组织新一轮的反'讨伐'作战，需要我们的配合。\"

\"终于可以回家了。\"林晚秋轻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老烟枪吐出一口烟圈：\"是时候找小鬼子算总账了。\"

第二天，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在晨雾中悄悄渡过鸭绿江。陈峰回头望了一眼朝鲜的山川，然后转身面向祖国的土地。

新的战斗，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们将与全国的抗日力量一起，为了光复东北而战。

江风中，似乎传来了杨靖宇临终前的嘱托：\"告诉同志们......抗战到底......\"

陈峰握紧了手中的枪，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