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胡亥逆施,绝于秦庭,赵高势大,权倾朝野;叁氏谋动,以待其机。
且说司徒博彦览陈平信,知其近日,徘徊蕲县,心中暗凛,大泽乡陈,其虽早知,然有以顾虑,并未言于陈平。今其自至,岂为必然乎?戍卒叫,函谷举,当得应乎?何以如此?何必大泽?何定陈吴?
得闻此事,心乱如麻,有以期盼,有以忐忑,今日终至,反不得安。今已六月,关外有信,关内如何?踌躇之间,请见公子扶苏。
正月至今,恰有半载,公子扶苏,司徒博彦,并居咸阳李府,公子学法,博彦参事,终日相见,无有言谈。得闻博彦请见,公子扶苏亦为惊愕,略以思索,乃允入见。
贰人相见,公子扶苏,肃穆敛容,待以开言。司徒博彦,仿若无觉,开言道:“公子容禀,某夜观星象,房心贰宿,日月之火,有以异动。”
阴阳五行,盛于当时,五行轮转,传于此世。秦尚黑水,以之立国,属周火德,以为克制。今闻司徒博彦复提火异,公子扶苏乃有惊愕,言曰:“周德已衰,水德当立,纵有异动,何碍于秦?”
司徒博彦乃答曰:“房为日,心为月,阴阳贰火,运转轮换,相辅相生,虽衰不绝,水德有变,自得复生。所谓五行相生,亦有相克之说,顺生逆克,不壹而定。”
公子扶苏,无得其言,默然而思,复问:“以小子之言,应于何事?”
司徒博彦拜,回曰:“百日之内,房心之地,烽烟必起,生克之际,或有存亡。”
公子扶苏本已略信,闻得此言,忽忆东反诸贤,隐约明其事由,顿觉荒谬。然自前时起,诸番流言、异象、谶语,何曾壹日得闲?所谓“天灾**”,何能厘清?庙堂高卿,贩夫走卒,蝇营狗苟,何日得靖?思索之间,有以消绥,复以警觉,重振心神,言道:“以小子之意,当得如何?”
司徒博彦默然,以其方才所言,其意已明,余者当为公子扶苏,计于三氏,以为筹谋,不期公子扶苏,隐其本意,复问当前。
司徒博彦略有烦躁,帝王之术,初显其威,首发为己,何其幸哉。当于面前,虽有稚嫩,以其君势,倒无有差,乃静神拜应:“禀于公子,星星之火,隐匿关东,壹日有盛,漫于原野。今之关内,傲冠俾睨,不见其痕;小子人轻言微,望公子审慎,预为之备,壹日不虞,有以担当,无负先皇,不愧朝臣。”
公子扶苏闻言而思,缓缓而曰:“以此天象而言,昔日蒙卿所言,确有不妥,东反三贤,无愧于某。小子代为联络,某必有后报。有以需求,无有不允。”
司徒博彦拜谢,退出。
百日会战,其情已急,公子扶苏,请叁氏见,以定其事。叁氏半载辛劳,略有成效,亦需复盘,精细其事,统筹全局。有以思索,公子未请韩子列席。
罢见公子扶苏,司徒博彦复见“孟辙”。其时,公乘阳庆亦在,于“孟辙”学仁。三人分礼反坐。
司徒博彦拜,问于“孟辙”:“请于大家,儒仁孰大?”
“孟辙”愕然,思索有言:“儒者言仁,儒大。”
司徒博彦复问:“岂止儒者有仁?公乘圣师无仁乎?”
“孟辙”笑曰:“不忍之心,人皆有之,以此而言,人人初始皆为仁,然以后势,有以不扩,故无再显。如此而言,仁大。”
司徒博彦复问:“农者有食,工者有产,商者平准,医者救死,歌者乐人,各安其位,与儒者何?”
\"孟辙\"肃然,挺身敛容, 答曰:“人心不古,君行无常,弗乱其行。有以儒者,至君尧舜,代牧万民。”
司徒博彦驳曰:“以此而言,法道皆可。法者行令,以吏为师,所习所行,皆有宣贯,并以模范,众庶从之,无有参差,各得其安;道者黄老,君卿无为,由民自养,富国裕民,亦可小康。何必儒者?”
“孟辙”知其所意,乃朗声而言:“劳心治人,劳力治于人,故有以士。士者,无恒产而有恒心。以无恒产,而得无私,以有恒心,而忠其说。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所谓法道。法者,治民以苛,道者,牧民以宽。苛而暴虐,民不得活,宽而无畏,放辟邪侈。儒者,执两用中,以为中庸。中庸之道,名之以和。何必儒者?必以儒者。”
司徒博彦闻言而思,复曰:“以其不忍,吾得其仁;然则何智,可言是非?”
“孟辙”愈发肃颜,高声而曰:“所谓是非,有无不仁,有无不义,有无辞让?有仁行义,辞让谦恭,其即为是;不仁不义,贪婪暴虐,其即为非。得行其是,则为智矣。”
司徒博彦闻此而思,复笑曰:“如此,吾知智之阙也。敢问大家,吾为农户,官吏来赋,其升不壹,孰以为准?某为工匠,制以瓦当,有来贩者,尺寸不壹,孰以为准?小人贱籍,往来贩卖,行于各郡,钱币不壹,孰以为准?家传医学,以为谋生,今有壹诊,需药叁铢,各衡不壹,如有贻误,孰以为准?家破人亡,迫以为奴,学歌乐人,原以赵韵,歌于楚人,宫商不调,孰以为准?”
“起自三皇五帝,中及尧舜禹汤,后及文王周公,再至孔子,何家儒者,曾行此事,以惠万民?此非智乎?岂无是非乎?或有不屑乎?以此而曰牧民,吾恐儒者无颜矣。望大家教之。”言毕,叩首而拜,伏地不起。
“孟辙”闻言而思,默然无言,良久乃叹:“昔日某不自知。至于今日,常闻吾言‘迂远而阔于事情’,终不解其弊,今日得闻小子之言,乃明其症。今言始皇之功,方明‘壹度量衡’之利,再思“书同文”之举,或解痒序利弊。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昔日吾尝言于小子,以为自警,不期言于口而未入心,吾之三省,殆矣。”
“然如此而言,则是非之心,扩之不及也,知心知天,复也无涯矣。其所阙也,儒者之职也,痒序教化,不惟孝悌,亦需技艺。孔子有言,君子六艺,此之谓乎?吾当思虑之。”
司徒博彦接言:“大家是极,小子为盼。即意代牧,以至尧舜,不懂稼穑,不通农时,不明工技,不分贵贱,不谙音律,不熟政律,不习庶政,何可为之?误国殃民,其为罪矣。”
公乘阳庆忽然接曰:“此亦不妥,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司徒博彦笑,续言:“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是也。然大家方才有言:‘劳心治人,劳力治于人’,劳力者众,劳心者亦不惟一也,可得其解也。望大家继之,以扩其学,而续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