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全传 第79章 长老间的暗涌

七玄门，执法堂深处，铁血殿。

殿宇通体由冰冷的黑曜石筑成，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两侧墙壁上镶嵌的“镇魂石”散发着惨白冷光，将端坐高台的身影拖出长长的、如同蛰伏凶兽般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和某种冷冽的肃杀之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执法长老刑森端坐主位。他面容如同刀刻，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开阖间寒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一身玄黑执法袍，袖口以暗金丝线绣着狰狞的狴犴图腾，更添几分威严与煞气。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玄铁令牌，指节敲击在冰冷的铁面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笃、笃”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下方肃立的两名心腹执事心头。

“葬魂谷之事，伤亡几何？” 刑森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刮过黑曜石地面，带着刺骨的寒意。

“回禀长老！” 左侧一名面容冷峻、气息已达筑基中期的中年执事躬身，声音平板无波，“此次入谷弟子三百一十七人，生还者…七十九人。其中内门弟子折损过半，外门弟子与杂役…十不存三。”

“哼！” 刑森鼻腔里发出一声冰冷的哼音，指节敲击令牌的节奏陡然加快，“十不存三？好一个十不存三！古河那老匹夫，倒是养得一手好蛊！用我七玄门弟子的血肉，去填他那‘无为而治’的烂泥塘！”

他口中的古河，正是七玄门传功长老，主管弟子教化、功法传承，素以“持重守成”、“无为而治”为圭臬，与刑森“法度森严”、“以战养战”的激进理念针锋相对，是门内保守派的中流砥柱。

右侧一名相对年轻的执事，眼神锐利，接口道：“长老所言极是！此次折损，核心弟子尚好，林啸天、墨玉珠等天骄皆安然无恙，收获颇丰。但中坚力量损失惨重！尤其是那些有望筑基的外门精英，几乎折损殆尽！反观古长老一系，其门下核心弟子多被安排在相对安全的区域，折损最小！此消彼长，长此以往，我执法堂一脉，未来堪忧！”

刑森敲击令牌的手指猛地一顿！鹰隼般的眸子寒光暴涨，整个铁血殿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

“未来？”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没有铁与血浇铸的根基，谈何未来？古河那套温吞水，只会将这偌大的宗门，泡成一滩烂泥！” 他目光扫过下方两人，“名单呢？活下来的人里，可有什么…值得一观的苗子？”

冷峻执事立刻呈上一枚玉简：“生还弟子名录及简略评述在此。内门林啸天、墨玉珠自不必说，收获巨大，修为精进。外门之中，有几人表现尚可。如赵虎，炼气八层，虽断一臂，但悍勇不减，于谷中斩杀数名他派弟子，夺得数株五百年份灵草…还有张全，炼气七层巅峰，心思缜密，侥幸从一处古禁制中脱身，带出一块残破阵盘…”

刑森的目光在玉简投射出的光幕上快速扫过，对那些名字大多一掠而过，如同审视冰冷的数字。直到光幕末尾，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名字，以及后面寥寥数语的评述，让他的视线微微一顿。

**韩墨羽，杂役处，炼气四层。上交千年玉髓芝一株（品相上上等），获筑基丹兑换凭证及十万贡献点。后于执法堂举报杂役管事赵虎诸多罪状，证据确凿，致赵虎被废修为逐出宗门。近期…似有冲击筑基之举，然根基不稳，受创颇重，传言冲击失败，行踪不明。**

“韩墨羽…” 刑森低声念出这个名字，鹰隼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审视一件特殊工具般的兴趣。“伪灵根…炼气四层…上交主药…扳倒赵虎…冲击筑基失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玄铁令牌上摩挲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有点意思。” 刑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个杂役，伪灵根，能在葬魂谷那等绝地活下来，还带出了千年玉髓芝…这份气运，或者说…这份狠劲，倒是不多见。扳倒赵虎，也算借势用得不错，懂得利用宗门铁律这把刀。可惜…心急了。”

他微微摇头，如同点评一件有瑕疵但尚堪一用的兵器。

“冲击筑基？凭他那伪灵根的底子和葬魂谷带出来的伤势？不自量力！看来是那十万贡献点和兑换凭证烧昏了头。失败是必然，能活下来都算他命硬。”

“长老，此子…” 年轻执事试探着开口。

“一枚有点特别的…棋子罢了。” 刑森打断他，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冰冷与漠然，“关注即可。若他能侥幸从筑基反噬中活下来，或可一用。伪灵根，根基尽毁，身中异力…这样的人，若能用好了，便是最锋利也最不引人注目的匕首。若用不好，或者死了…也不过是路边多了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

他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微尘。

“重点，还是林啸天、墨玉珠这些真正的栋梁！以及…如何应对古河那老匹夫接下来的发难！葬魂谷损失惨重，他定会以此为借口，攻讦我执法堂激进冒险，动摇宗门根基！你们下去，按之前的布置，把证据链做扎实！尤其是那些折损弟子中，与古河一系有旧怨，或其门下弟子临阵退缩、导致他人身死的案例！务必详尽！”

“遵命！” 两名执事躬身领命，眼神凛然。

就在此时——

殿外传来恭敬的通禀声：“禀刑长老，传功殿古长老座下弟子求见，奉上古长老手书及…青玉茶盏一套。”

刑森鹰隼般的眸子瞬间眯起，寒光如电！他缓缓放下手中玄铁令牌，嘴角那抹冰冷残酷的弧度，反而向上牵动了几分，勾勒出一个充满嘲讽与杀机的笑容。

“呵…青玉茶盏？古河老儿，这就沉不住气了？想用这套温吞玩意儿来‘点化’老夫？” 他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进来！”

……

与此同时，七玄门深处，传功殿。

此处与执法堂的森然肃杀截然不同。殿宇古朴雅致，以温润的青玉和灵木为主材，檐角飞翘，雕梁画栋，处处透着岁月的沉淀与书卷的清香。殿内檀香袅袅，灵气氤氲，墙壁上悬挂着历代先贤悟道箴言，字迹或飘逸，或雄浑。

传功长老古河，端坐于一方巨大的、散发着清心宁神气息的寒玉蒲团之上。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温和而深邃，如同包容万物的古潭，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朴素无华。手中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青玉扳指，动作舒缓，气度雍容。

他面前，侍立着数名气息沉凝、气质儒雅的核心弟子。其中一人，正是曾与韩墨羽在葬魂谷入口有过一面之缘、气息温和的秦姓师兄。

“……此次葬魂谷之行，损失惨重，诸多好苗子折损其中，实乃宗门之大不幸。” 古河的声音平和舒缓，如同山涧清泉，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刑森师弟执掌执法堂，锐意进取本是好事，但过刚易折。一味推崇弱肉强食，以战养战，视弟子性命如草芥，长此以往，宗门根基何在？人心何在？”

他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扫过下方弟子：“尔等当以此为戒。修行之道，当以持重守成为本，循序渐进，厚积薄发。切不可如某些人般，急功近利，徒耗宗门元气，寒了弟子之心。”

“师尊教诲，弟子谨记。” 秦师兄等人躬身应道。

“至于那个叫韩墨羽的杂役弟子…” 古河话锋一转，温和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看透世事的了然，“伪灵根之身，竟能于葬魂谷绝境中带回千年玉髓芝，此子心性之坚韧，气运之奇特，确非常人。扳倒赵虎，也算懂得借势，有几分聪慧。可惜…”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悲悯。

“根基太浅，又急于求成，妄图以残破之躯冲击筑基，无异于自寻死路。听闻他冲击失败，反噬重伤，行踪不明…恐怕…凶多吉少了。”

古河轻轻摩挲着青玉扳指，声音带着一丝惋惜：“此等坚韧心性，若生于良才美质之身，加以引导，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奈何天意弄人，生于伪灵根，又卷入这派系倾轧的漩涡…可惜，可惜了。”

他摆了摆手，仿佛拂去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此事暂且不提。刑森师弟那边，想必不会善罢甘休。葬魂谷之失，他定会反咬一口。秦枫。”

“弟子在。” 秦师兄躬身。

“你持我手书及那套‘清心养神’的青玉茶盏，去一趟执法堂，面呈刑森长老。就说…老夫忧心他操劳过甚，肝火旺盛，特赠此盏，望他…静心品茗，三思而行。” 古河的声音依旧平和，但话语深处，却藏着绵里藏针的机锋。

“弟子领命！” 秦枫神色一凛，恭敬接过一个古朴的玉盒。

青玉茶盏，温润养神。

却是派系角力间，无声的警告与…交锋的序幕。

传功殿檀香袅袅，一片祥和。

执法堂铁血森然，暗流汹涌。

而那个被双方长老或视为“可用棋子”、或叹为“可惜弃子”的名字——韩墨羽，此刻正拖着残躯在宗门外挣扎求存。

无人知晓，这枚看似微不足道的“棋子”，体内那盏残破的青铜灯，正与怀中的青鲤玉佩交相辉映，在绝望的深渊里…悄然积蓄着焚尽一切的力量。

高层的目光掠过尘埃，尘埃的眼中…唯有那遥不可及、却誓要撞碎的…筑基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