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于此卷,亦为亲历者)
那块古老的银怀表,自艺术园区湖边拾获起,便成了我肌肤之上不曾褪去的温度。我用一条纤细的银链穿过表环,让它紧贴着我心口的皮肤。冰凉的银质起初如同一个外来的印记,但不过几日,它便仿佛与我血脉深处沉睡的某种频率达成了共鸣。不再仅仅是冰冷的金属,更像是一颗沉睡在我胸口、缓慢搏动的银色心脏,持续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暖流,温养着我那尚且懵懂的神魂。
白日里,它隐匿于衣襟之下,是我与那个超然世界唯一的、隐秘的连接。夜晚,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我会忍不住反复摩挲它光滑的表壳,凝视那深邃如夜空的表盘。上面细碎的星辰标记并非死物,在某些角度下,会流转过一丝极淡的、仿佛来自遥远星海的辉光。指针固执地停在三点四十八分,如同一个凝固的坐标,一个未尽的承诺。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不仅仅是一件物品,更是一个信标,一个锚点,与我灵魂深处,以及与这座城市某个角落的司岸,维系着一种超越物理距离的、玄妙的共振。
这种共振,潜移默化地强化了我的灵觉。它不再仅仅是模糊地感知情绪“底色”,而是变得更加精细、更具指向性。行走在喧闹的都市,我能轻易分辨出那些潜藏在光明下的“污浊”光点——它们如同附着在城市肌理上的微小霉斑,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冷与扭曲。而更让我心神不宁的是,我能隐约捕捉到,在这座庞大都市的脉动之下,存在着几处更为强大的、与怀表同源的银色能量涡旋。它们的位置飘忽不定,时而清晰如晨星,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仿佛司岸正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这座水泥森林中穿梭、搜寻,我们如同两颗运行轨迹尚未交汇的星辰,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这份感知,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一端系在我的心口,另一端则牵动着那座名为“司岸”的、沉重而温柔的谜团。它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却也伴随着日益增长的焦灼。
变故发生在一个被秋雨打湿的深夜。
为了查阅几本关于上古星图与失落神文的孤本典籍,我逗留在城西一家藏身于老街区深处的私人书店,直到将近午夜才起身离开。推开沉重的木门,潮湿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街巷幽深,路灯大多昏黄老旧,甚至有几盏已经完全熄灭,只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片片不规则的光斑,更显四周影影绰绰。雨水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和路面,是此刻唯一的、单调的背景音。
我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风衣,将装有厚重典籍的帆布包紧紧抱在胸前,仿佛它能提供一丝微不足道的防护。凭着记忆,我低头快步走向通往主干道的地铁站方向。左眼的灵觉在雨水的干扰下变得有些混沌,如同隔着毛玻璃看世界,但那种对恶意与“污浊”的警报系统,却在此刻异常敏锐地运作着。
当我拐进一条尤其狭窄、两侧墙壁布满斑驳苔藓的巷道时,一股强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恶意,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骤然昂首,露出了冰冷的獠牙!
这恶意并非之前感知到的、散逸的“污浊”所能比拟!它如此凝聚,如此尖锐,带着明确的、不死不休的针对性,牢牢锁定了我!
我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几乎是求生本能,我空着的右手死死握住了胸口的银怀表,那熟悉的微凉触感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浮木。
巷道深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缓缓析出了三个扭曲的“人影”。
他们(或者说“它们”)穿着宽大、肮脏、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物,身形佝偻,步履蹒跚得近乎怪异,仿佛关节是用生锈的金属强行拼接而成。雨水顺着他们低垂的头颅和僵硬的肢体滑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浑浊的水洼。
但在我的灵觉视野中,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流浪汉或醉鬼!他们的周身,翻滚、沸腾着粘稠如原油的漆黑气息!那气息充满了最原始的贪婪、暴戾、以及一种对一切生者、一切光明的纯粹憎恨!与神陨战场上那些魔物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量级上微弱了无数倍,更像是被魔气深度污染、彻底吞噬了心智与灵魂后,残留下来的行尸走肉——魔化傀儡!
它们缓缓抬起头,兜帽下(或者说,那团翻滚的黑气中)亮起了两点针尖般、令人头皮发麻的猩红光芒,如同地狱的窥视孔,精准地聚焦在我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抽气般的声响,混杂着雨声,更添几分恐怖。
目标明确!就是冲我来的!
它们感知到了我!感知到了我体内苏醒的黎月神性,感知到了这块与司岸紧密相连的怀表!
纯粹的、生理性的恐惧如同冰潮,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这里是现实!不是可以随时醒来的梦境!在这里,疼痛是真实的,死亡是永恒的!我手无寸铁,体内那点微弱得可怜的神力,在现实规则的沉重压制下,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如何能与这三只被魔气驱动的怪物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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