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178章 暗中考量

侯府的日子看似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澄园内外井然有序，下人各司其职。小秦氏那边也暂时没了大的动作，只是偶尔借着关心之名，送些“琐事”来澄园，或是派人过来“问问情况”。四房五房更是收敛了许多，至少在明面上，对这位新侄媳客气有加。

然而，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一双深邃冷静的眼睛，始终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那位身处漩涡中心、却始终步履从容的新婚妻子——明兰。

顾廷烨并未过多干预内宅事务。他军务繁忙，朝堂之上亦有不少需要劳心费力之事。但他并非对后宅之事一无所知。他有他的耳目，石头也会定期将府中重要的动向，尤其是涉及澄园和明兰的，择要向他汇报。

他听着明兰如何雷厉风行地整顿澄园，如何精准地揪出那四位嬷嬷的错处，如何当机立断下令发卖，又如何迅速安插人手，将澄园打造得铁桶一般。

他听着她如何与小秦氏周旋，面对那看似慈爱、实则暗藏机锋的“交权”，如何以退为进，只接下那些繁琐却无关痛痒的“琐事”，既全了婆母颜面，又避免了过早陷入泥潭。

他听着她如何处置那些“琐事”——将各房份例衣裳的分发做得公平公开，记录在案，让人无话可说；将花园修缮的账目核得清清楚楚，性价比极高；将器物报损补充的流程规范化，堵住了许多以往可能存在的漏洞。即便偶有小秦氏的人故意刁难、或是四房五房想趁机多占便宜，她也总能四两拨千斤，或依规矩驳回，或巧妙转圜，处理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错处。

这一切，顾廷烨都冷眼旁观着。

他看到她每日清晨便起身处理事务，夜深了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看到她对下恩威并施，赏罚分明，既立了威，也渐渐收拢了部分人心。

他看到她在面对小秦氏时那份恰到好处的恭顺与疏离，永远礼貌周到，却从不真正亲近。

他看到她在处理那些繁琐事务时展现出的耐心、细致和惊人的学习能力。

他甚至注意到，她似乎有意识地通过那些“琐事”，慢慢梳理着侯府内部复杂的人事关系和利益链条，并让丹橘或常妈妈有意无意地记录下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不像有些初掌权柄的人那般急于表现，锋芒毕露；也不像那些怯懦无能者般一味退缩忍让。她像一株柔韧的藤蔓，看似依附着大树，实则有着自己的方向和力量，在不动声色间，悄然生长，逐步扎根。

谨慎、智慧、韧性。

这是顾廷烨在暗中观察中，对明兰评价日益清晰的三个词。

他想起新婚之夜她那番“同舟”之论和“浮萍”之见，想起她刻下“同舟”二字时的决绝，想起她查账时的一针见血，想起她在马车上提出的那些切实可行的建议，想起在田庄时与他默契的配合…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内宅女子的范畴。

他原本对这桩婚姻的期望，只是一位能打理内务、镇得住场面的正室夫人，不给他添乱即可。他甚至提前准备好了“三年之约”和“田庄退路”，预设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明兰带给他的，是远超预期的惊喜。

她不仅镇住了场面，更开始展现出一种能够与他并肩、甚至在某些方面弥补他不足的潜力。她不仅仅是内宅的主母，更仿佛一位潜在的、值得信赖的盟友。

信任，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情感。它并非凭空产生，而是在一次次事件的验证中，一点一滴缓慢积累起来的。

顾廷烨天性多疑，身处他这样的位置，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算计，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明兰，正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悄然瓦解着他内心的壁垒。

她不曾刻意讨好，不曾虚言夸耀，只是沉静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做着她认为该做的事，解决着摆在她面前的难题。她的能力，她的心性，她的底线，都在这一次次的应对中，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开始真正觉得，将产业交给她打理是明智的决定。

他开始觉得，或许可以让她知晓更多侯府外部的麻烦。

他甚至偶尔会在处理完公务疲累之时，下意识地想回澄园，在那份日渐形成的、令人安心的沉稳氛围中，获得片刻松弛。

这种变化是缓慢的，潜移默化的，连顾廷烨自己都未必全然察觉。但他对明兰的态度，确实在一天天发生着改变。不再是最初基于契约的疏离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认可，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初现雏形的依赖。

这日晚间，顾廷烨回到澄园，明兰正坐在灯下核对这个月各房器物的报损单子，神情专注。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见是他，便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迎道：“侯爷回来了。”

烛光下，她眉眼温润，语气自然。

顾廷烨看着她，忽然开口道：“过几日，兵部有位侍郎夫人做寿，帖子送来了。你准备一下，届时与我同去。”

以往这类需要携眷出席的场合，他大多称病推辞或是独自前往。这是第一次，他主动提出带明兰一同出席正式的官场应酬。

明兰微微一怔，随即了然。这并非简单的出席宴会，而是意味着他开始正式将她带入他的社交圈层，向外界宣告她的地位。她心中微暖，屈膝应道：“是，妾身明白了。”

顾廷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内室。

明兰看着他的背影，唇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

信任的基石，正在无声中，缓慢而坚定地积累。而他们这条始于“同舟”之约的船，似乎也正朝着更广阔的海域，平稳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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