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园内务初步理清,风气为之一新,各项事务皆按新立的规矩井井有条地运转起来。明兰并未沉溺于这初步的胜利,她深知内宅的安稳仅是根基,若要真正在这侯府立足,乃至成为顾廷烨不可或缺的助力,必须触及更实质的东西——产业与账目。
这日傍晚,顾廷烨从京营回府,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两人一同用过晚膳,明兰并未如往常般立刻退回内室,而是随他一同到了书房。
烛火通明,映照着满架的书卷和墙上的舆图,平添几分肃穆。明兰亲手沏了杯浓茶奉到顾廷烨手边,并未立刻言语。
顾廷烨接过茶盏,抬眸看她一眼。几日下来,他已然习惯了她这份不同于寻常内眷的沉静与分寸感。他呷了口热茶,驱散了些许疲惫,主动开口:“澄园诸事,梳理得如何了?”
“托侯爷的福,已初步稳妥。”明兰声音平和,“下人各司其职,规矩也立起来了,暂无大碍。”
顾廷烨点了点头,对她的能力并无怀疑。他沉吟片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书案后,从一处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摞厚厚的账册,捧回来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账册封面各异,有的簇新,有的却已显陈旧,甚至边角磨损,显然时常被翻阅。
“这些,”顾廷烨用手指点了点那摞账册,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是我名下部分产业的账目。主要是京郊的三处田庄,城中两间绸缎铺,一间生药铺,还有…原属于白家、后来转到我名下的一处盐引份额的收益账。”
他提及“白家”时,语气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以往多是外院大管事顾全总管着,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且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你既掌着中馈,这些日后便也交由你一并打理吧。每月与顾全对接核验一次即可。”
这无疑是一份极大的信任。田庄、铺面、尤其是盐引,皆是收益丰厚之处,也是一个家族重要的经济命脉之一。将这些东西交到明兰手中,意味着顾廷烨真正开始将她视为可以分担重任的伴侣,而非仅仅局限于内宅的主母。
明兰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静。她并未立刻表现出欣喜或推辞,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承蒙侯爷信任,妾身定当尽力。”她伸出纤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最上面一本账册的封面,触感微凉。
“妾身可否现在翻看一二?”她抬眸问道,眼神清澈,带着征询,却并无怯意。
顾廷烨扬了扬下巴:“自然。你既接手,这些账目自该由你过目。”
明兰便取过最上面那本标注着“永业田庄”的账册,就着明亮的烛光,仔细翻阅起来。她看得极快,眼神专注,指尖偶尔在某一页停留,快速扫过上面的数字和条目。
初时,她神色尚算平静,但随着一页页翻过,她那秀气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翻看的速度也逐渐慢下,时而往前翻几页对照,时而又凝神细看某处。
顾廷烨并未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喝着茶,目光却并未离开她。他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看着她因发现问题而微微抿起的唇线,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思索的光芒,心中那份好奇与期待愈发浓厚。
约莫一炷香后,明兰合上了第一本账册,又迅速取过第二本、第三本…她翻阅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也越蹙越紧。
终于,她将最后一本账册轻轻放回茶几上,抬起眼,看向顾廷烨。烛光下,她的脸色有些凝重。
“侯爷,”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严肃,“这些账目…恐怕问题不少。”
“哦?”顾廷烨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说具体些。”
明兰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开始陈述:“永业田庄近三年的收成记录,与京郊同等土质、规模的田庄相比,普遍低了两成左右,而报上来的农具、种子、雇工开销却只多不少。尤其去年风调雨顺,各处田庄皆是丰年,唯独永业庄报称遭了虫害,减产三成,这…未免太过巧合。”
“城中东街那间绸缎铺,账面显示盈利尚可,但细看其进货成本与售价,毛利极高,而净利却平平。且每月都有一笔不小的‘人情往来’支出,名目模糊,收款人信息不全,持续了数年之久,数额累积起来颇为可观。”
“最令人费解的是那盐引账目。”明兰拿起那本最旧的账册,翻开其中一页,指给顾廷烨看,“盐利之厚,天下皆知。依这账上所记份额,即便扣除所有正常打点开销,每年入库的收益也应远高于此。但这上面记录的,却只是平平。且账目做得极为…‘干净’,表面看去毫无破绽,但正因太过完美,反而惹人生疑。尤其是几笔大额支出的时间节点,与盐课御史核查的时间颇为微妙…”
她一一指出其中关窍,虽无确凿证据,但其分析入情入理,直指核心。显然,这些产业的管理者中,不乏中饱私囊、欺上瞒下之辈,账目做得糊涂,甚至可能牵扯到更深的利益输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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