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藏慧于拙是真章 第87章 如兰学管

秋雨初霁，盛府各院都忙着晾晒受潮的衣物被褥。王氏院里更是热闹非凡，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搬抬着箱笼柜匣，俨然一副大动干戈的架势。

如兰苦着一张脸，坐在正厅里，面前堆着厚厚的账本。王氏坐在上首，面色严肃：“你如今也不小了，该学着管家了。这些是往年的一些旧账，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如兰嘟着嘴：“母亲，这些账目看得人头昏眼花的，不如让六妹妹来看吧？她最擅长这个了。”

王氏瞪她一眼：“胡说！你是嫡女，将来是要当家做主的，这些事不学怎么行？明兰再能干，终究是庶出，难道还能替你管一辈子家？”

如兰不敢再辩，只得愁眉苦脸地翻看账本。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她眼花缭乱，不过片刻就呵欠连天。

明兰坐在下首做着绣活，闻言抬头温声道：“母亲说得是。五姐姐聪明伶俐，只要用心，定能学好的。”

王氏叹道：“但愿如此。你看她，才看了这么一会就坐不住了。”

如兰委屈道：“这些账目实在无趣得很。母亲不如教我些别的？比如如何安排宴席、如何招待宾客...”

王氏气道：“连账都看不明白，还安排什么宴席？到时候被人糊弄了都不知道！”

正说着，一个婆子进来禀报：“夫人，厨房来问明日采买的事。说是近日菜价涨得厉害，原有的预算怕是不够用了。”

如兰眼睛一亮，抢着道：“这个我知道！既然菜价涨了，那就少买些贵的，多买些便宜的就是了。”

王氏皱眉：“胡说！盛府还能短了吃喝不成？让下人们看着像什么话！”

如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低下头。

明兰手中针线不停，状似无意地轻声道：“明儿前日听房妈妈说，城南新开了个菜市，价钱比城西的便宜三成呢。若是派人去那里采买，既能省下银子，又不减分量。”

王氏闻言，眼睛一亮：“果真？快让人去打听打听！”

如兰忙道：“母亲，让我去吧！我也好熟悉熟悉采买的事。”

王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就让张妈妈陪你去，记得多比几家价钱。”

如兰高兴地应下，得意地瞥了明兰一眼。明兰却只低头绣花，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次日，如兰兴冲冲地带着仆妇去城南菜市，果然发现价钱便宜不少。她学着讨价还价，买回满满几车食材，还省下了不少银子。

王氏十分满意，夸赞道：“如兰这次做得不错。看来你还是有些天分的。”

如兰得意道：“母亲放心，女儿定好生学着，不给您丢脸。”

然而好景不长。这日王氏让如兰核对月钱发放，如兰对着名册算了半天，总觉得数目不对，却又找不出问题所在。

“母亲，这月钱怎么比上月多了二十两？”如兰挠着头，“可我算了三遍，人数都没变啊。”

王氏接过账本看了看，皱眉道：“确实多了。你可仔细核对了？”

如兰急得满头大汗：“核对了呀！每个人都是按例发放的，不知怎么就多了。”

明兰正在一旁沏茶，闻言轻声道：“五姐姐可核对了告假和下人的名单？上月有三人告假回乡，月钱减半。这个月他们都回来了，自然就多了。”

如兰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忙重新核算，果然对上了数目。

王氏叹道：“如兰啊如兰，你但凡有明兰一半细心，母亲就放心了。”

如兰嘟着嘴：“六妹妹聪明，女儿愚钝嘛。”

明兰忙道：“母亲过奖了。五姐姐只是初次接触，难免疏漏。多练几次就好了。”

经过这事，如兰对管家越发头疼。这日王氏让她安排老太太寿辰的宾客座位，如兰对着名单发愁：“这家和那家有过节，不能坐在一起；那家又和这家是姻亲，得安排得近些...哎呀，真是麻烦！”

明兰正在一旁插花，闻言轻声道：“五姐姐不妨按品级和亲疏远近来排。品级高的坐上位，亲戚坐近些，有过节的隔开便是。”

如兰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忙按明兰说的去排，果然井井有条。

王氏查看后十分满意：“如兰这次排得不错，看来是长进了。”

如兰得意道：“女儿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

明兰只微微一笑，继续插花。

渐渐地，如兰发现只要六妹妹在场，自己就能轻松解决许多难题。有时她故意拉着明兰一起“商量”，实则让明兰出主意。

这日，王氏让如兰处理一桩下人的纠纷。两个婆子为差事分配吵得不可开交，如兰听得头大，索性道：“你们且等等，我和六妹妹商量商量。”

拉到一旁，如兰悄声问：“好妹妹，你快帮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判？”

明兰为难道：“五姐姐，这是母亲让你处理的，我怎好插手？”

如兰央求道：“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回头我新得的胭脂分你一半！”

明兰无奈，轻声道：“我方才听她们争执，似乎是因为王婆子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李婆子却觉得她偷懒。五姐姐不妨这样...”

如兰依言回去，对两个婆子道：“王婆子年纪大了，以后就做些轻省活计。李婆子既然能干，就多担待些。不过母亲说了，不会让你白干，月钱多加五百文。”

两个婆子都满意而去。如兰松了口气，对明兰笑道：“还是妹妹有办法！”

明兰却正色道：“五姐姐，这些事终须你自己拿主意。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如兰摆手：“知道啦知道啦！下次我一定自己来。”

然而下次遇到难题，她依旧第一个找明兰商量。

王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镜似的。这日她对明兰道：“如兰这孩子，实在不是管家的料。倒是你，心思细，考虑周详。”

明兰谦逊道：“母亲过奖了。五姐姐只是性子直爽，不爱这些琐事罢了。”

王氏叹道：“若是如兰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她看着明兰，忽然道，“日后你多帮衬着如兰些。你们姐妹同心，这个家才能好。”

明兰心中一动，恭敬应下：“明兰遵命。”

自此，明兰便名正言顺地协助如兰管家。她总是低调行事，将功劳让给如兰，自己则在背后出谋划策。

如兰乐得轻松，对明兰越发依赖。有时遇到难事，直接就让明兰拿主意。

这日，林噙霜院里来领月例，如兰正要按例发放，明兰轻轻咳嗽一声。如兰会意，问道：“林小娘院里上月是不是添了两个丫鬟？可报了账房？”

那婆子支吾道：“这个...老奴不知。”

如兰板起脸：“不知道就去问清楚了再来领！盛府的规矩，添人减人都要报备，否则一律按旧例发放！”

婆子悻悻而去。如兰得意地对明兰道：“幸亏妹妹提醒，差点就让她们钻了空子。”

明兰温声道：“五姐姐如今越发能干了。”

如兰笑道：“还不是多亏了妹妹提点。”

姐妹二人相视而笑。一旁的墨兰看在眼里，心中嫉恨难平。她原本想看如兰出丑，没想到如兰在明兰帮助下越发得力，连母亲都对她刮目相看。

这日，墨兰故意对如兰道：“五妹妹如今管家越发能干了，可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

如兰没听出话中机锋，得意道：“什么高人不高人，不过是自己琢磨出来的。”

墨兰冷笑：“是吗？我怎听说都是六妹妹在背后出主意？”

如兰一愣，随即气道：“三姐姐休要胡说！明明是我自己...”

“好了。”明兰打断她，对墨兰温声道，“三姐姐说笑了。五姐姐天资聪颖，这些事一学就会，何须旁人指点？”

墨兰还要再说，忽听王氏的声音传来：“都在这里做什么？如兰，前日让你核对的账目可核对了？”

如兰忙道：“已经核对好了，正要请母亲过目。”

王氏接过账本看了看，满意点头：“做得不错。看来这些时日没有白学。”

如兰得意地瞥了墨兰一眼。墨兰气得脸色发白，却无可奈何。

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如兰学管，叫苦不迭；暗中相助，化解困境；姐妹同心，家宅安宁。”

她放下笔，想起白日里墨兰嫉恨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便她再低调，终究还是惹人注目。

然而祖母说得对，藏拙守愚不是一味退缩。该出手时就要出手，只是要懂得分寸。

窗外月光如水，明兰吹熄烛火，安然入睡。明日还有新的挑战，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