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盗绿金”事件带来的冲击,如同在立身堂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赵大嫂浑身恶臭、哭嚎逃窜的狼狈模样和赵小满那“偷苗断指”的冰冷警告,迅速传遍了赵家屯的每一个角落。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有效地震慑了那些可能同样心怀不轨的目光,让那方小小的暖棚和其内珍贵的“绿金”暂时获得了安全。
然而,赵小满的思绪却并未停留在简单的威慑之上。赵大嫂绝望的哭诉——“俺家实在揭不开锅了……三个娃都快饿死了”——像一根尖刺,久久扎在她的心头。赵大嫂的行为可恨,但其背后的绝望却是屯子里许多家庭的真实写照。立身堂可以守住自己院里的这一片绿意,但能守住整个屯子、整个乡里在倒春寒和粮霸余威双重打击下蔓延的饥荒吗?
如果只有立身堂一家能种出苗,能熬过春荒,而四周皆是饿殍,她们真能心安理得地独享这点生机吗?届时,恐怕就不是一个赵大嫂来偷了,而是无数被饥饿逼疯的人来抢!守,是守不住的。
再者,那暖棚技术、那种植皱皮豌豆的法子,并非凭空得来,也包含着从祖父笔记、从王二婶等老人经验中汲取的智慧,甚至带着老周叔这样外人的善意。将它们死死捂在手里,与那囤积居奇、见死不救的陈三又有何异?
一个更大胆、更具风险,却也或许更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清晰、坚定。
这日晚饭后,她将妇盟的核心成员召集到堂屋,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一张张略显疲惫却眼神坚定的脸。
“婶子们,”赵小满开门见山,“赵大嫂的事,给咱们提了个醒,也戳了个心窝子。光咱们自家有苗,这春荒,咱们未必过得安稳,过得心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俺想,咱们把那暖棚的法子,还有这种皱皮豌豆的种法,**教出去**。”
“教出去?”刘氏第一个惊呼出声,“小满,你疯了?这可是咱们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救命法子!教给别人,咱们还有啥优势?”
“是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道理你不懂吗?”张寡妇也表示反对。
“俺懂。”赵小满语气平静,“可咱们的师傅是谁?是老天爷逼出来的活路!咱们的优势,不是把别人饿死,而是让大家都能活!”
她看向王二婶:“二奶奶,您经的事多,您说,是大家一起有口吃的安稳,还是就咱几家吃饱了、却提心吊胆防着所有人来得安稳?”
王二婶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小满这话……在理。独木不成林,饿殍遍野的地方,独食是吃不安生的。只是……这法子教出去,也得有个章法,不能白教,不能乱教。”
“二奶奶说得对!”赵小满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咱不白教。咱们开个**‘护苗塾’**!”
“护苗塾?”众人都是一愣。
“对!”赵小满越说思路越清晰,“就在咱们院里开!专门教这抗寒育苗的法子!谁来学都成,不拘男女,但有个条件——得交**束修**!”
“束修?咱们这穷地方,谁交得起银钱啊?”刘氏疑惑道。
“咱不要银钱。”赵小满摇摇头,“咱们收**‘一捧自家最好的粟种’**,或者,**‘半日工’**!”
“一捧粟种?半日工?”众人咀嚼着这两个词,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对!交一捧种子的,说明他家还有希望,咱这法子能帮他把这希望变大!交半日工的,说明他有力气,能帮咱们干活,挖窖、垒棚、沤肥,咱们正缺人手!这样,既传了技,咱们也不亏,还能筛掉那些只想占便宜、不肯出力的懒汉!”赵小满解释道,“而且,收了别家的种子,咱们的粮种花样也能多些,抗风险的能力也能强些!”
这个主意,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既分享了技术,又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回报(种子或劳力),还筛选了学员,更凝聚了人心!
说干就干。第二日,立身堂的院门口就挂起了一块新木牌,上面用炭笔清清楚楚地写着:
“**护苗塾授:抗寒育苗法,保苗如保命。束修:粟种一捧,或帮工半日。愿学者,每日晌午后来。**”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赵家屯,又迅速传到了小河湾、黑土洼、李家坡!
起初,人们是怀疑的。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能把救命的技术白白教人?还只收一捧种子或半日工?
但立身堂之前的硬气(铁律牌)和确实存在的豆苗奇迹,又让人不得不信。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黑土洼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揣着一小布包精心挑选的粟种,战战兢兢地敲开了立身堂的院门。
赵小满亲自接待了他,收下了那捧沉甸甸的、带着体温和希望的种子,然后当真领着他在暖棚边,从挖窖的深浅、粪肥的选择与填充、覆土的厚度、棚架的搭法、透气孔留的位置,到皱皮豌豆的习性、播种的深浅间距,毫无保留地细细讲解,甚至让他亲手操作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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