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赵家屯时,已是星斗满天。立身堂的院落里灯火通明,留守的妇孺们皆未入睡,聚在堂屋内外,焦急地等待着。当看到赵小满四人推着空车、一脸疲惫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门口时,众人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待刘氏带着哭腔,将今日遭遇劫杀、擒匪送官、以及最终审出幕后眼线竟是赵金宝的惊心历程断断续续道出后,整个立身堂瞬间炸开了锅。
惊惧、愤怒、咒骂、不敢置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尤其是王二婶,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杵地:“孽障!那个孽障!老赵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猪油蒙心、祸害宗族的玩意儿!” 赵金宝虽被逐出,但其恶行牵连整个赵家屯和立身堂,让她感到彻骨的羞愤与寒意。
恐慌如同冰冷的夜色,迅速渗入每个人的心底。招惹了城里的粮霸,还有内鬼在暗处窥伺,这往后的日子,岂不是要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赵小满没有立刻加入声讨或安慰,她沉默地卸下车上的半具曲辕犁和那袋所剩无几的皱皮豌豆,仔细放好。然后,她走到院中那口老井边,打上来一桶沁凉的井水,将整个头脸埋了进去。
冰冷的刺激让她混乱沸腾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愤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赵金宝的背叛和刘大疤瘌的威胁,像两条毒蛇,盘踞在立身堂门外。示弱求饶?绝无可能,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报官等待?官府流程缓慢,且那刘大疤瘌既能横行码头,必有几分依仗,未必能立刻奈何得了他。在此期间,立身堂随时可能再遭暗算。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对方知道,立身堂不是待宰的羔羊,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而且会咬得又准又狠!
一个冰冷而大胆的念头,在她擦干脸的水珠时,已然成形。这念头带着血腥气,却或许是眼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她叫来刘氏和另外两个今日同行的、胆子稍大的妇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妇人们闻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惊骇地看着她。
“小满……这……这能行吗?太……太吓人了……”一个妇人声音发颤。
“就是要吓住他!”赵小满目光如井水般寒冽,“对付恶人,讲道理没用,求饶更没用。就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咱们不害人,但必须让他们怕!怕到不敢再轻易动咱们!”
她语气中的决绝感染了她们。想起白日的惊险,想起赵金宝的可恨,一股狠劲也自心底涌起。
“好!俺们听你的!”
夜深人静,屯子里万籁俱寂。赵小满带着三人,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出了门,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偏僻的小径,再次来到了白日里擒获匪徒的那段荒坡。
月光如水,照亮白日打斗的痕迹和散落一地的皱皮豌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她们忍着心悸,在坡地草丛间仔细搜寻。很快,一个眼尖的妇人低呼一声,指着不远处一丛灌木下。
那里,赫然躺着**一截断指**!粗短肮脏,指甲缝里塞满泥垢,断口处已经发黑凝固——显然是白日混乱中,不知哪个匪徒被捆缚挣扎时,意外被粗糙的绳索或锋利的石块割断的,当时无人留意。
赵小满面无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干净麻布,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树枝夹起那截冰冷的断指,用麻布层层包裹好,放入一个同样干净的小木匣中。
次日一早,屯子里来了一个摇着拨浪鼓的货郎。这类货郎常走村串乡,消息灵通,也常替人捎带些小东西赚点脚力钱。
赵小满找到他,递过两个铜板和那个小木匣。
“劳烦大哥,将此物捎给镇上赌坊附近的赵金宝。”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托人送一包寻常点心,“就说是‘城里刘爷手下兄弟送的’,他自然明白。”
货郎掂了掂木匣,轻飘飘的,也没多想,看在铜板的份上爽快答应了。
当天下午,镇上赌坊旁那间低矮破旧的租屋里,宿醉未醒的赵金宝被货郎叫门吵醒,骂骂咧咧地接过木匣。
“刘爷手下送的?”他嘟囔着,心里有些嘀咕,刘大疤瘌怎会突然给他送东西?莫非是昨日报信有功的赏钱?心中不由一喜。
他迫不及待地扯开麻布,打开木匣——
“啊——!!!”
一声凄厉惊恐到极点的尖叫猛地从屋内炸响,吓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木匣里,那截青黑僵硬、指甲狰狞的断指,正静静地对着他!断口的细节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辨,散发着死亡和惩罚的冰冷气息!
赵金宝如同被毒蝎蜇了手,猛地将木匣甩飞出去,整个人踉跄着倒退数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他认得那指甲的污垢和形状……是昨日一起去拦劫的那三个泼皮中的一个!他们失手了?还被……还被……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胃里翻江倒海,他趴在地上干呕起来,胆汁都差点吐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