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捆缚结实、不断挣扎呜咽的匪徒,赵小满一行重新回到县城门洞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给高大的城墙投下长长的阴影,进出的人流稀疏了许多。守门的税吏正准备换岗,看到她们去而复返,车上还多了三个被捆成粽子、鼻青脸肿的汉子,顿时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那个三角眼税吏,看清匪徒面容后,脸色更是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
“差爷!”赵小满率先开口,声音清晰却带着刻意放大的惊惶与愤怒,“俺们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劫道的!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抢粮抢钱!幸亏祖宗保佑,俺们拼命才把他们制住!求差爷做主,送交官府!”
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零星几个行人的注目。税吏们面面相觑,城门口发生劫案(虽是在回程路上,但也算附近),他们也有失察之责。眼看围观的人有聚拢的趋势,为首的税吏头目皱紧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嚎什么嚎!既是匪徒,押去县衙便是!堵在这里成何体统!”他示意两个手下,“你们俩,跟着她们去一趟县衙交接!”
这正合赵小满之意。有官差同行,既能防止路上再出意外,也显得正式。她连忙道谢,和刘氏几人重新推起沉重的车子,在两名城防营兵丁的押送(或者说引导)下,朝着县衙方向走去。
县衙早已散值,只剩两个值班的衙役打着哈欠守在门口。听闻是抓获了拦路抢劫的匪徒,这才打起精神,进去通报。很快,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青色吏服的中年书吏走了出来,听闻缘由,又看了看车上那三个狼狈不堪的匪徒和一群惊魂未定的妇人,皱了皱眉。
“既已擒获,便先收押候审。尔等且将事情经过详细道来,录一份口供。”书吏将她们引到偏堂一间值房,取出纸笔。
赵小满定了定神,作为主心骨,由她开始,将归途遇劫、如何用豆子智取、如何擒获匪徒的经过,一五一十,清晰地道来。她语气平静,条理分明,重点强调了匪徒是“有备而来”,甚至点名了“徐记”和“细面”,却略去了自己撒豆子的细节,只说是“慌乱中撒出豆种,匪徒不慎滑倒”。
书吏一边听,一边记录,偶尔抬眼看看这个口齿清晰、逻辑分明的乡下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录完口供,画押按了手印。书吏收起文书,道:“人犯既已收押,便会依律审理。尔等可先回去,待升堂时,再传唤尔等作证。”
“多谢先生!”赵小满施了一礼,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先生,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
“这几名匪徒,身手看似寻常,但拦截、索要财物目标明确,似是专为等候我等而来。小女子斗胆猜想,若非初次作案,便是背后有人指使。不知……以往可曾有类似案件?或是……能否从他们身上,审出些线索?俺们立身堂皆是妇孺,此次侥幸逃脱,实属万幸,若不能查明根源,日后怕是寝食难安。”她言辞恳切,带着后怕与忧虑,将一个担忧未来安全的受害者角色扮演得恰到好处。
书吏捋了捋山羊胡,沉吟片刻。这等拦路抢劫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真是有预谋有指使,倒也算一桩可挖的案子。他看了看赵小满等人朴素的衣着和惊惶未定的神色,又想到那三个匪徒被抓时身上的绳索和塞口布,显然这群妇人也不是全无胆识。
“嗯……”书吏点点头,“你所虑也有理。既如此,老夫便去催问一下牢头,看看初审有无结果。你们在此稍候片刻。”
书吏起身离去。偏堂值房里只剩下赵小满几人和一个守门的衙役。妇人们又累又怕,挤坐在一起,不敢出声。赵小满的心也提了起来,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绝非偶然。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书吏回来了,脸色却有些微妙,带着一丝凝重和……讳莫如深。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牢头。
“问出些东西了。”书吏坐下,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赵小满几人,“那几个泼皮,吃不住刑,没几下就招了。他们确非头次做这等勾当,平日就在城外游荡,偷鸡摸狗,但拦路抢劫……多是受雇于人。”
“受雇于人?”赵小满的心猛地一沉,“雇他们的是谁?”
牢头瓮声瓮气地接话,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是西城码头的**粮霸‘刘大疤瘌’**的手下!哼,那厮平日里欺行霸市,克扣脚夫,放印子钱,如今竟干起这拦路越货的勾当了!”他似乎对那刘大疤瘌也颇为不齿。
粮霸?刘大疤瘌?赵小满飞快地在脑中搜索,确信立身堂从未与这等人物有过交集。
“俺们并不认识什么刘大疤瘌,他为何要劫俺们?”刘氏忍不住插嘴,声音发颤。
书吏和牢头对视一眼,牢头啐了一口:“那泼皮招认,说刘大疤瘌也是受人所托。是有人给了钱,指明要劫你们这一车‘立身细面’,还要……给领头的一点‘教训’。”他说的含糊,但“教训”二字背后的恶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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