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荷香 第247章 深宫锁钥 各显神通时

沈远山跟着孙思邈，一路往太医院在宫内的值房走。沿途看见的侍卫果然都换了生面孔，一个个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宫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平日里偶尔能听见的鸟叫都没了，只有侍卫们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冰冷声响。

“孙院判，咱们现在怎么办？”沈远山压低声音，感觉嗓子眼发干。

孙思邈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脚步不停：“先去值房。陛下那边……现在谁也靠近不了。乾清宫外围了三层守卫，说是保护圣驾，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皇后娘娘那边呢？”

“坤宁宫情况稍好，但也被看得死死的。贵妃的人就在外面守着。”孙思邈叹了口气，脸上皱纹更深了，“眼下这情形，硬闯是找死。只能等，等外面的消息，或者……等里面的人露出破绽。”

两人刚走进太医院在宫内的值房院子，就看见周弘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转圈，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他一见孙思邈和沈远山进来，先是一惊，随即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来。

“孙院判！孙院判您可来了！”周弘声音都在发抖，也顾不上沈远山在场了，“宫里……宫里这是怎么了？王院使他……他昨晚出去就没回来，今天宫里又这样，下官这心里……慌得很啊！”

孙思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王院使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当真不知？”

周弘浑身一激灵，眼神躲闪：“下官……下官不知啊……”

“不知？”孙思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寒意，“那今早宫里的信号，你也没看见？”

周弘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远山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明镜似的。这周弘肯定是知情的，说不定还掺和了不少，现在见势不妙，怕被灭口，也怕事情败露牵连自己，这才慌了神。

就在这时，值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尖细的吆喝。

“贵妃娘娘驾到——！”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高贵妃？她不在自己宫里待着，跑到太医院值房来干什么？

只见高贵妃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走了进来。她今日打扮得格外雍容华贵，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眼神扫过院子里的三人，最后落在孙思邈身上。

“孙院判，你也在这儿，正好。”高贵妃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龙体欠安，需要静养，乾清宫已由御林军亲自护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太医院这边，所有关于陛下的脉案、用药记录，即刻起，全部封存，交由本宫代为掌管。”

孙思邈脸色一变：“贵妃娘娘，这不合规矩！陛下脉案乃宫中机密，向来由太医院存档，岂能……”

“规矩？”高贵妃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孙院判，现在是讲究规矩的时候吗？陛下安危重于泰山！谁知道这太医院里，有没有包藏祸心之人？王明德昨夜失踪，说不定就是畏罪潜逃！本宫这是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

她目光又转向周弘：“周御医，你说是不是啊？”

周弘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贵妃娘娘明鉴！下官……下官对陛下、对娘娘忠心耿耿啊！”

高贵妃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沈远山，眼神像毒蛇一样冰冷：“沈院判也在？正好，你也帮着收拾收拾，把该交的东西都交出来。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沈远山心里骂了一句，这女人是要把太医院彻底控制起来，尤其是陛下的诊疗记录，恐怕是想销毁或者篡改什么证据。

孙思邈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但他一个太医，面对手握宫禁大权的高贵妃，硬顶肯定吃亏。

就在这时，院子外又传来一个清朗却带着几分焦急的声音。

“贵妃娘娘此举，恐怕更不合规矩吧！”

众人回头，只见李贞御史带着两名随从，正快步走来。他官袍有些褶皱，额角还带着汗，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高贵妃见到李贞，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李御史？这里是内宫太医院，你一个外臣，无诏擅闯，该当何罪？”

李贞根本不怵她，拱手一礼，不卑不亢：“娘娘恕罪！臣并非擅闯，而是接到密报，言宫中或有变故，特来查看！至于太医院脉案，乃关乎社稷，岂能由后宫私自掌管？此事若传扬出去，恐天下非议，有损娘娘清誉！依臣看，不如由都察院与太医院共同封存看管，方为妥当！”

“李贞！你放肆！”高贵妃柳眉倒竖，“本宫看你是活腻了！来人！给本宫把这个狂徒拿下！”

院子外的侍卫闻声就要进来。

“我看谁敢！”李贞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高高举起，“陛下钦赐‘如朕亲临’金牌在此！见此金牌如见陛下！谁敢造次！”

金牌一出，满院皆惊！连高贵妃都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显然没想到李贞手里还有这东西。

那些冲进来的侍卫看到金牌，也吓得立刻停住脚步，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李举着金牌，目光灼灼地盯着高贵妃：“贵妃娘娘，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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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坤宁宫外。

皇后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站在宫门内的影壁旁，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争执声，脸色平静，但紧握在袖中的手，指节已经发白。

她身边的心腹老嬷嬷低声道：“娘娘，听动静，像是李御史来了，还拿出了陛下的金牌，正跟贵妃对峙呢。”

皇后轻轻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李御史是忠臣，只是……如今这局面，一块金牌，恐怕也镇不住多久了。”

她转身走回殿内，对嬷嬷吩咐道：“去，把咱们宫里所有能信得过的人都叫来。再把本宫柜子里那个紫檀木盒子取来。”

嬷嬷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七八个太监宫女悄无声息地聚拢过来，这些都是皇后经营多年，绝对可靠的心腹。

皇后打开嬷嬷取来的紫檀木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些看似普通的玉佩、香囊、甚至还有几包药材。

她拿起一枚雕刻着凤纹的玉佩，递给一个沉稳的中年太监：“小顺子，你拿着这个，想办法混出宫去，去城东济世堂，找那里的掌柜。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娘娘。”小顺子接过玉佩，小心藏好。

她又拿起一个香囊，递给一个模样伶俐的宫女：“翠儿，你去浣衣局，找张嬷嬷，把这个交给她。她自然明白。”

“奴婢明白。”

皇后将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分发下去，每一样似乎都代表着一条隐秘的联络线或是一个后手。她的语气始终平稳，但眼神却坚定无比。

“陛下病重，奸邪当道，社稷危如累卵。”皇后看着眼前这些忠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本宫知道，让你们此刻出去，凶险万分。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为了陛下，为了太子，也为了这大周的江山。”

众人齐齐跪下，低声道：“愿为娘娘效死！”

皇后点了点头：“去吧，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要紧。”

众人领命，悄无声息地散入宫殿的各个角落，寻找着溜出去的机会。

皇后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望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天空，喃喃自语：“擎苍……你在外面，可一定要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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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镇北王府。

赵擎苍已经换上了一身轻甲，坐在虎皮大椅上。他面前站着几名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将领，这些都是他秘密调入京城的军中骨干。

“王爷，京西大营那边已经动了，按照您的吩咐，正向黑风峪方向移动。不过……萧破军的老部下掌控着京城北大营和东大营，他们要是反应过来，恐怕会阻拦。”一个脸上带疤的将领沉声汇报。

赵擎苍手指敲着扶手，眼神冰冷：“无妨。李将军知道该怎么做。能威慑住黑狼骑最好，若威慑不住……那就打！打出我镇北军的威风来！”

他看向另一个负责情报的将领：“宫里情况如何？”

“回王爷，宫门已被高家派人控制，我们的人很难传递消息出来。不过刚刚接到飞鸽传书，李御史已持金牌入宫，正在与高贵妃周旋。皇后娘娘那边……似乎也有些动作，但具体不详。”

赵擎苍眉头紧锁：“时间不多了。萧破军不是傻子，他看到京西大营异动，肯定会猜到我们已经知情。他要么立刻让黑狼骑强行入京，要么……就会在宫里提前下死手！”

他猛地站起身，甲胄发出铿锵之声：“传令下去！所有潜伏的人手，全部动起来！给我想尽一切办法，往宫里送消息，接应皇后和太子！必要时……可以动用那条密道！”

“密道？！”几个将领都是一惊。那可是王府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手段。

“顾不了那么多了！”赵擎苍斩钉截铁，“陛下的安危，太子的大位，绝不能落在那些乱臣贼子手里！快去！”

“是！”众将领命，快步离去。

赵擎苍走到窗前，望着皇宫的方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皇兄……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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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值房院子里，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高贵妃看着李贞手里的金牌，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李御史既然有陛下金牌在手，本宫自然无话可说。这脉案之事，就依你所言，由都察院和太医院共同封存吧。”

她话虽这么说，眼神里的怨毒却几乎要溢出来。她挥了挥手，带着人气冲冲地走了。

李贞松了口气，将金牌收起，后背也是一层冷汗。这金牌是他最后的底牌，用一次就少一次威慑力。

孙思邈上前拱手：“多谢李御史解围。”

李贞摆摆手，面色凝重：“孙院判，沈院判，情况不妙。宫门被锁，我们如同瓮中之鳖。我虽暂时唬住了贵妃，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确认陛下安危，联系上外面！”

沈远山看着高贵妃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周弘，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走到周弘身边，蹲下身，低声道：“周御医，你也看到了。贵妃娘娘……怕是靠不住了。王院使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继续跟着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周弘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沈……沈院判，我……我该怎么办？”

沈远山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想活命，就拿出点诚意来。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总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门路吧？或者……贵妃和三皇子那边，接下来到底打算怎么做？”

周弘浑身一颤，眼神剧烈挣扎起来。

而此刻，乾清宫深处，龙榻之上，气息奄奄的皇帝，眼皮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