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营的战旗,在县城钟楼的顶端,仅仅飘扬了五天。
第六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刚刚照亮城头的垛口时,一阵如同地震般的剧烈震动,突然从东边的地平线传来!紧接着,是大地无法抑制的、沉闷的轰鸣!
“怎么回事?!打雷了吗?”
正在校场上晨练的战士们,纷纷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望向东方。
“不对!”方振武的脸色,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就变得煞白!他曾经在正面战场上,无数次听到过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声音!
“是坦克!是鬼子的坦克集群!还有重炮!”他声嘶力竭地对着身边一个还在发愣的哨兵吼道,“拉响警报!最高级别警报!”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死神的哀嚎,瞬间撕裂了县城宁静的晨雾!
张大牛、林啸天、楚云飞、黑三……所有指挥官,几乎在同一时间,疯了一样地冲上了北门的城墙!
当他们举起望远镜,看清东边地平线上的景象时,饶是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远方的公路上,一条由土黄色坦克、装甲车和军用卡车组成的钢铁长龙,正卷起漫天烟尘,如同出闸的洪水,向着县城疯狂地席卷而来!在队伍的后方,一门门黑洞洞的九二式步兵炮和七五山炮,正在炮兵的拖拽下,缓缓地进入阵地!
“他娘的……”黑三手里的那把大刀,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颤抖,“鬼子……鬼子这是把一个师团都拉过来了吗?”
“不,不是一个师团。”楚云飞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是一个满编的加强旅团。至少三千人。还配属了一个坦克联队和一个重炮大队。”
“三千多鬼子……还有坦克重炮……”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城墙上每一个战士的心上!他们全营上下,加上新招募的自卫队,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人!
“报告!”
猴子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城外冲了回来,他从马背上滚下来,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一头冲上了城墙。
“老大!老大!西边!南边!也全是鬼子!他们……他们把咱们的城,给彻底包围了!”
“轰隆——!!!”
猴子的话音未落,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东门的方向传来!
一发75毫米口径的炮弹,拖着死亡的呼啸,狠狠地砸在了东门的城楼上!剧烈的爆炸,瞬间将那座刚刚挂上“抗日民主政府”牌匾的木制城楼,炸得四分五裂!木屑和残肢断臂,冲天而起!
“隐蔽!快隐蔽!”方振武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轰!轰!轰!轰!”
紧接着,暴风雨般的炮击,开始了!
无数的炮弹,如同冰雹一般,疯狂地倾泻在县城的城墙上!坚固的青砖城墙,在重炮的轰击下,如同脆弱的饼干,被炸得碎石乱飞,烟尘蔽日!
不断有守城的战士,被巨大的气浪掀飞,或者被横飞的弹片击中,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机枪!机枪呢?!给老子还击!还击啊!”张大牛躲在一个墙垛后面,他那张刀疤脸被硝烟熏得漆黑,眼睛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不行啊!营长!”二狗的吼声,从不远处的机枪阵地传来,“鬼子的炮太远了!咱们的重机枪,根本够不着他们!”
“操他娘的!”张大牛一拳砸在城墙上,砸得满手是血!
这是他们第一次,领教到现代战争的残酷!在敌人压倒性的炮火优势面前,他们引以为傲的血勇和枪法,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不能再这么守下去了!”楚云飞的脸色无比凝重,“再这么被动挨打,不等鬼子的步兵冲上来,我们的人,就先被他们的炮火给活活震死了!我们必须撤!”
“撤?!”黑三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指着城下那些正在欢庆胜利的百姓,“我们要是撤了,城里的老百姓怎么办?!我们答应过他们,要保护他们的!”
“现在不是讲英雄气概的时候!”楚云飞厉声喝道,“留在这里,我们和老百姓,就是一起死!撤出去,我们才能保存实力,才有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放屁!老子黑三,死也不当逃兵!”
“都给老子闭嘴!”
张大牛的怒吼,压下了所有的争吵!他死死地盯住那个从炮击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少年。
“啸天!你说!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
林啸天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种如同寒冰般的冷静。
“撤。”
他只说了一个字。
“啸天,连你也……”
“张大哥,这不是逃跑,是战略转移。”林啸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镇定和力量,“这座城,现在对我们来说,不是堡垒,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它把鬼子挡在了外面,也把我们自己,死死地困在了里面。我们所有的优势,在这里,都发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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