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高烧不退!是急性肺炎!”
“下一个!快!伤口已经化脓了!再不处理,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刚刚扩建完成的“国际和平医院”里,非但没有一丝胜利后的喜悦和安宁,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混乱和压抑。走廊里,病床上,甚至连过道上,都躺满了痛苦呻吟的病患。他们中,不仅有在夏季攻势中负伤的战士,更有大量因为营养不良、卫生条件恶劣而染上各种疾病的普通百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草药味、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林旅长!刘政委!你们可算来了!”医院的院长,一个从国统区冒着生命危险投奔而来的、名叫秦光的老医生,看到林啸天和刘政委,如同看到了救星,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秦院长,”林啸天看着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一幕,脸色铁青,“情况,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我们不是缴获了药品吗?不是成立了医院吗?”
“药品?”秦院长苦笑一声,他指着药房里那几个早已空空如也的药架,“旅长,我们缴获的那些西药,在上一场攻坚战里,就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我们只能靠着一些不顶用的中草药硬撑!可那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更要命的,不是药!”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是病!是瘟疫!”
“自从我们解放了汾阳盆地,人口剧增,但战后的卫生条件根本跟不上!很多村庄,饮水不洁,垃圾遍地!现在,痢疾、伤寒、疟疾……各种各样的传染病,都开始冒头了!今天早上,南边的王家村,一夜之间,就因为喝了脏水,倒下去了三十多口人!”
“我们医院里,就算有再好的大夫,也只有这几十双手!我们救人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赶不上死人的速度啊!”
秦院长,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再也抑制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声痛哭。
整个指挥部,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刚刚还在为军事胜利而沾沾自喜的指挥官,在这一场看不见硝烟,却更加致命的战争面前,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娘的!”王虎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坚硬的砖墙,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拳印,“这算什么事?!我们在前线,拿命跟鬼子拼!好不容易把弟兄们从战场上抬下来,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这种窝囊的病上?!”
“是我的错。” 林啸天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自责。 他缓缓地走到一个因为高烧而陷入昏迷的小战士床前,那个战士,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嘴里还在喃喃地喊着“娘”。 他伸出手,轻轻地,探了探战士滚烫的额头。
“我只看到了战场上的敌人,却忽略了这些,隐藏在我们身边的,看不见的敌人。” “一场战争的胜利,不只是军事的胜利。如果我们的百姓,我们的士兵,连最基本的健康都保证不了,那我们打下来的这片土地,就不是根据地,而是一座巨大的、会移动的坟墓。”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再次燃起了那种熟悉的、在面对任何绝境时,都会被点燃的、不可动摇的火焰。
“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地挨打了。” “我们不能再等着病人上门了。” “我们要主动出击!”
“传我命令!”他猛地转身,面对着所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而有些手足无措的干部,“立刻!召开最高级别的,军民卫生工作紧急会议!”
……
当天下午,指挥部里。 林啸天的面前,坐着所有的军事主官,以及新成立的各个地方民主政府的负责人。
“同志们,我们正在打一场新的战争。一场对阵‘病魔’的战争!”林啸天的开场白,单刀直入,“而在这场战争里,我们手里的枪炮,都派不上用场。我们能依靠的,只有科学,和我们自己!”
“我决定,从今天起,在整个根据地,发起一场彻彻底底的‘爱国卫生运动’!”
“爱国卫生运动?”
“没错!”林啸天的指挥棒,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覆盖了所有村庄和城镇的巨大网络,“我要让‘讲卫生’,和‘打鬼子’一样,成为我们每一个军民的头等大事!”
“我命令!”
“刘政委!” “到!” “你,立刻去组织我们所有的政工干部、文宣队!给我下到每一个村,每一户人家!去宣传!去动员!”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一口不干净的水,一只乱飞的苍蝇,比鬼子的子弹,还要危险!” “我要让‘勤洗手、喝开水、清垃圾、灭四害’这十二个字,变成我们根据地里,比任何口号都更加响亮的,铁律!”
“是!”
“陈庚!” “到!” “你,立刻带领你的二团,转型为我们的‘战时卫生工程队’!你们的任务,不是修工事,是去给老百姓,挖井!挖厕所!” “我要在半个月之内,让我们根据地所有的村庄,都实现‘净水入户,粪土分离’!把传染病的源头,给我从根上,彻底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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