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小院里,喜气洋洋。
林啸天和父亲林大山扛回来的那头肥硕雄鹿,引来了半个村子的人围观。鹿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挂在院墙上,鹿肉则被林大山手起刀落地分成了数十块,每一块都带着血筋,新鲜扎眼。
“大山哥,你这手艺可真没得说!”村里的李四婶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赞不绝口,“啸天这孩子也出息了,这么远的距离,一枪就撂倒了,真是得了你的真传!”
林大山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将一块最好的里脊肉递了过去:“四婶,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这大冷天的,都缺油水。”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李四婶嘴上客气着,手却麻利地接了过去。
林啸天正在院子角落里,用一块浸了油的麻布,仔细地擦拭着那杆汉阳造。枪身在他的擦拭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村民们的夸赞让他心里美滋滋的,少年人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村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捻着山羊胡笑道:“大山啊,有了这头鹿,村里又能多撑些日子了。这年头,不太平啊。”
林大山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点了点头:“是啊,不太平。前些天从县城回来的人说,东边又在打仗了,炮声几天几夜都停不下来。”
“可不是嘛,”村长叹了口气,“只盼着战火别烧到咱们这山沟沟里来。咱们老百姓,就图个安生日子。”
正说着,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几声凄厉的哭喊。
院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齐刷刷地朝村口望去。
“出啥事了?”
“好像有人来了!”
林大山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刀,对林啸天喊道:“啸天,把枪收好,跟我去看看!”
“唉,来了!”林啸天应了一声,迅速将步枪背回背上,几步跟上了父亲。
父子俩挤开围观的人群,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七八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人,正瘫倒在地上,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领头的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他的一条胳膊软绵绵地耷拉着,显然是断了。一个中年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双目紧闭,身上盖着一件破烂的衣裳,不知是死是活。
“王……王家峪的王大爷?”村长认出了那个断了胳膊的老头,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们这是……这是怎么了?”
王家峪是离他们村二十里外的一个村子,两个村子间还偶有来往。
被称为王大爷的老头听到喊声,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无力地摔了回去。
“快……快跑……”王大爷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鬼子……鬼子来了!”
“鬼子?!”
这两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在所有村民的脑子里炸响。他们虽然身处深山,但关于日本鬼子烧杀抢掠的传闻,早就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林大山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王大爷,沉声问道:“王大爷,您慢点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大爷抓着林大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他浑身哆嗦着,老泪纵横:“没了……都没了!王家峪……全没了!”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昨天下午,一队鬼子兵……突然就进了村。”王大爷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仇恨,“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个都不放过啊!”
他指着那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声音凄厉:“那是栓子的媳妇,栓子为了护着她,被鬼子当场用刺刀挑了!她怀里的娃……也被……也被那帮畜生……”
妇人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她怀里的孩子,身上盖着的破衣裳滑落下来,露出了小小的身体。那孩子胸口一个血窟窿,早已没了气息。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女人们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男人们则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林啸天站在父亲身后,死死地盯着那个死去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和他弟弟差不多大。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发抖。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起。
“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年轻的村民颤声问道。
“为什么?他们是畜生!是魔鬼!”王大爷嘶吼着,“他们把村里的粮食都抢光了,把女人都……都糟蹋了!然后放了一把火,把整个村子都烧了!我们是趁乱从后山狗洞里爬出来的,要不是跑得快,也早就……”
他说不下去了,剩下的只有剧烈的咳嗽和痛苦的抽噎。
噩耗像瘟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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