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不再前行,只是在勉强蠕动。
每个人的脚上都仿佛绑着千斤巨石,每一次抬起,每一次落下,都榨干了他们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死寂,笼罩着这支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闷雷牺牲时那撼天动地的巨响,似乎也将所有人的魂魄一同震碎,只留下一具具麻木的躯壳。
“水……谁还有水……”
一名原属200师的年轻士兵发出了蚊蚋般的呻吟。他的嘴唇干裂如焦土,枯枝般的手伸向身旁的战友,眼中满是乞求。
无人应答。
所有人的水壶,早在两天前就已见底。他们只能依靠咀嚼那些苦涩的植物根茎,来获取微不足道的水分,聊以慰藉那早已干涸的喉咙。
“噗通!”
那个年轻的生命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队伍仅仅是迟滞了片刻,便麻木地绕过了他的身体,继续向前。并非他们冷血无情,而是在这片绿色的魔窟里,死亡已如呼吸般寻常。他们早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为又一个同伴的倒下而悲伤。
“团长……”王虎挣扎着挪到林啸天身边,他那张曾如猛虎般凶悍的脸庞,此刻只剩下深陷眼窝的两个黑洞,“再这么走下去……不等找到印度,弟兄们就都得变成这林子里的肥料了……”
林啸天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望向那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阳光,似乎永远也无法穿透这座绝望的囚笼。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惊呼从队伍最前方传来。
“等等!”
尖刀侦察兵李剑,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猛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啸天立刻警惕地举起了枪。
李剑没有回头,只是伸出颤抖的手臂,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梦呓般的难以置信:“路……你们看……是路……”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他们前方不到百米之处,那无边无际、令人作呕的绿色,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豁口!
一道土黄色的,带着明显人工痕迹的豁口!那不是野兽踩出的小径,而是一条真正的、可以通车的……路!
“路?”
“是路!老天爷啊,是路!”
死寂的队伍仿佛被瞬间注入了强心剂,轰然骚动起来!所有人都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
“快!快过去看看!”
战士们爆发出身体里最后的潜能,连滚带爬地向着那道代表着“文明”与“希望”的豁口冲去。
当双脚终于踏上那坚实、干燥的土地时,许多人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同山洪般爆发,他们放声大哭,声嘶力竭。
“呜呜呜……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老天爷开眼啊!我们活下来了!”
这是一条简陋的土路,但路面上清晰地印着两道深深的、唯有汽车才能留下的轮胎印!
“车轮印!”王虎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手,像抚摸稀世珍宝一般,在那冰冷的印痕上反复摩挲,“我们……我们真的走出那个鬼地方了……”
“看!那边!那边有东西!”一个眼尖的战士指着道路的尽头,发出了惊喜若狂的嘶吼。
所有人挣扎着站起身,竭力向远处望去。
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密密麻麻地矗立着成百上千顶土黄色的帐篷。无数的卡车和吉普车在其间穿梭。几根高高的旗杆上,正飘扬着他们曾在誓师大会上见过的——英国的米字旗与美国的星条旗!
“那……那是什么?”
“是营地!是盟军的营地!”一直被林啸天背负的美国飞行员杰克,此刻被人搀扶着,他看到那片营地的瞬间,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嘶吼。
队伍里懂英语的机要员听清了他的话,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带着哭腔的呐喊翻译了出来:“他说……那是‘列多’!是他们的基地!我们……我们到印度了!”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最猛烈的重磅炸弹,在所有幸存者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印度!他们到了!他们真的从那片吞噬了无数战友、埋葬了所有希望的绿色地狱里,活着走了出来!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排山倒海般的、歇斯底里的哭喊与咆哮!
“啊——!!!!!”
王虎,这个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再也无法抑制,他跪倒在地,将头深深埋进这片异国的土地,嚎啕大哭:“闷雷!你看到了吗?!我们走出来了!我们替你走出来了啊!”
李振,这个曾经啸聚山林的土匪头子,将那把卷了刃的大刀狠狠插进地里,仰天长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从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滚滚而下:“弟兄们!我们……我们对得起你们了!”
所有幸存的战士,都将心中积压已久的悲恸、绝望、恐惧与委屈,在这一刻化作最原始的泪水,尽情宣泄。他们哭喊着,拥抱着,捶打着这片坚实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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