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来时更难走。
积雪被两人踩得坚实,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雪窝,发出“咯吱”的闷响。
苗人凤左肩的伤口不时渗出血迹,染红了肩头的积雪,却始终走在胡斐身侧,脚步沉稳如旧。
田归农被胡斐用绳索捆了双手,像拖死狗般跟在后面,嘴里哼哼唧唧,却不敢再多说一句狠话。
胡斐回头看了眼他瑟缩的模样,心中再无波澜。
仇恨这东西,一旦找到了真正的目标,又在真相面前散了戾气,便只剩一片空茫。
“前面过了那道山梁,就有座破庙,咱们歇脚暖暖身子。”苗人凤指着远处山坳里的一点灰影,声音里带着些微疲惫。
胡斐应了声,加快脚步扶稳他:“苗伯伯,你的伤……”
“皮外伤罢了。”苗人凤摆摆手,目光望向远方,“当年你父亲中了毒,比这重十倍的伤都熬过来了,我这点痛算什么。”
提到父亲,胡斐喉头又有些发紧。
他想起那用油布包着的信物,方才匆忙间塞进了怀里,此刻隔着衣襟摸去,仍能感受到那物件的棱角。
那会是什么?是父亲与苗人凤的结拜凭证,还是未说完的遗言?
山梁上的风更大,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胡斐却觉得心里比来时暖了许多。
破庙果然在山坳里,只剩半面土墙和歪斜的屋顶,佛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空荡荡的佛龛积着厚厚的雪。
胡斐捡了些干柴,用打火石点燃,火苗“噼啪”作响,总算驱散了些寒意。
苗人凤靠在墙角,解开衣襟查看伤口,胡斐赶紧递过伤药:“我来帮您。”
他撕开苗人凤肩头的衣料,伤口不算太深,但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田归农的刀上也淬了毒。
“这毒不深,用烈酒冲冲就好。”苗人凤从腰间解下酒葫芦,递给胡斐。
胡斐倒了些烈酒在布上,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苗人凤牙关紧咬,额头渗出冷汗,却一声没吭。
田归农缩在角落,看着两人举动,忽然嗤笑一声:“金面佛,你倒会装好人,当年若不是你……”
“住口!”胡斐厉声打断他,刀锋在火光下一闪,“再敢胡言,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田归农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眼神却在暗处闪烁不定。
苗人凤咳了两声,对胡斐道:“让他说,有些事,早该说清楚了。”
他转向田归农,目光如刀:“你以为当年的事真能瞒天过海?平阿四虽是个粗人,却记下了你换匕首的模样;你派去沧州客栈的小二,三年前就被我找到了,他临终前已把一切都招了。”
田归农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你……你早就知道了?”
“若不知道,怎会护着胡斐这些年?”苗人凤冷笑,“我等的就是你自投罗网,等的就是让胡家后人亲手了结这桩恩怨。”
胡斐这才明白,苗人凤看似被动,实则早已布好了局。
他从怀中摸出那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竟是块巴掌大的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两只交错的刀柄,背面是父亲的笔迹:“刀在人在,义字为先。”
“这是你父亲当年送我的。”苗人凤看着玉佩,眼神柔和下来,“他说,江湖人争来斗去,终究不如一个‘义’字值钱。可惜……”
可惜两人终究没能逃过阴谋算计。
胡斐握着玉佩,指尖微微颤抖,这块玉佩,胜过千言万语。
就在这时,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细碎而急促,不似风雪声。
苗人凤和胡斐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兵器。
田归农眼中却闪过一丝诡异的兴奋。
只见庙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风雪中走进来三个黑衣人,个个蒙着脸,手中握着闪亮的弯刀。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田掌门,我们来接你了。”
田归农顿时挺直了腰杆,得意地看向胡斐:“你们以为能困住我?天龙门的人早就来了!”
胡斐心头一沉,原来田归农早有后手。
苗人凤缓缓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天龙门的‘幽冥刀’?田归农,你连这种下三滥的杀手都用上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金面佛,识相的就把田掌门交出来,否则今日这破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胡斐将苗人凤护在身后,胡家刀横在胸前,火光映着他年轻却坚毅的脸:“有我在,谁也别想动苗伯伯!”
苗人凤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沉稳:“胡家刀法要实战才练得精,今日就让他们陪你练练手。”
黑衣人不再多言,弯刀带起风声直扑过来!
胡斐不闪不避,胡家刀法展开,刀势如惊涛骇浪,竟是比在雪山绝巅时更加迅猛。
他心中再无犹豫,每一刀都劈得又快又准,既有父亲的刚猛,又有苗人凤指点的沉稳。
苗人凤站在一旁,偶尔出手相助,目光中带着欣慰。
庙外风雪更急,庙内刀光剑影,火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如同一幅惊心动魄的江湖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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