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处不在的痛。
骨骼像散了架,肌肉酸软无力,胸口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更深处,是一种源自灵魂的虚弱和空乏,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只留下一具沉重而痛苦的皮囊。
林默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艰难地对抗着这股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沉寂的剧痛和虚弱。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混乱而模糊——被追杀、绝望的奔逃、沙虺狰狞的口器、以及最后时刻的黑暗……
这不是他的记忆。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低矮的、粗糙的岩石洞顶,缝隙里嵌着某种散发微弱白光的苔藓,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属于陌生人的淡淡气息。
他躺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石床上,身上盖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外袍。伤口被粗糙但有效地处理过,敷着捣碎的草药,清凉感暂时压下了灼痛。
他试图移动,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如同撕裂般疼痛。
“哎,别乱动!”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默艰难地转过头,看到那个在荒原上救了他的青袍年轻人正坐在一个石墩上,手里拿着一个小杵臼,正在捣着草药。洞府很小,除了石床和石墩,就只有角落里堆着的一些杂物和几袋干粮,显得十分清贫。
“你伤得很重,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年轻人放下杵臼,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林默的脸色和伤口,“我叫姜云河,是个散修。这里是我的临时洞府,还算安全。你呢?怎么称呼?怎么会倒在坠龙荒原那种地方?还惹上了沙虺?”
林默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姜云河了然,从旁边拿过一个皮囊,小心地扶起他一点,喂他喝了几口水。清凉略带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多…谢……”林默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着,大脑依旧一片混乱。我是谁?林默……我是林默。五行宗宗主……崩碎天道枷锁……苏砚……源初之轮碎片……真灵坠入虚空……
那些属于他的、惊天动地的记忆碎片闪烁着,却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与眼下这具孱弱身体的痛苦、这陌生贫瘠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另一股微弱却更“新鲜”的记忆残影则纠缠着他——被一伙穿着黑衣、绣着弯月标记的修士追杀,慌不择路地逃入坠龙荒原,力竭倒地……
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
他低头看了看这双手,粗糙,布满老茧,有一些细小的旧伤疤,是一双底层挣扎的修士的手,绝非他曾经那具经过千锤百炼、蕴含五行本源的身体。
夺舍?不,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寄生。或者说,是这具刚刚脑死亡的身体,本能地抓住了一缕即将消散的残魂,维持了最低限度的“生”的状态。
“我……”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茫然,“……不记得了。”
这是最安全,也最接近事实的回答。他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也无法说清这具身体的遭遇。
姜云河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不记得了?是伤到头了?还是……被下了禁制?”他凑近些,指尖泛起一丝微弱的青光,小心翼翼地点在林默的额头,注入一丝温和的木属性灵气探查。
林默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他能感觉到那丝微弱的灵气在自己干涸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游走,带来的刺痛远多于舒缓。这具身体的资质,比他想象中还要差,经脉淤塞窄小,几乎是修行废体。难怪原主会混得如此落魄。
姜云河探查了片刻,收回手,脸上疑惑更深:“奇怪,神识似乎受损不轻,一片混乱,但又不像是常见的禁制手法……或许是坠落时撞击所致?”他摇了摇头,似乎放弃了深究。
“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你伤得极重,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先好好休养。”姜云河语气温和,带着一种底层散修常见的、有限的善意,“我这里虽简陋,但暂时还算安稳。你放心待着便是。”
他又去拿了些干粮和水放在林默手边:“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药还得再敷几次,你这外伤不轻,内里更是虚得厉害。这坠龙荒原灵气稀薄驳杂,煞气倒重,不利于恢复,但也没办法。”
林默默默接过干硬的面饼,小口咀嚼着。味同嚼蜡,但他需要能量。他一边吃,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姜云河和这个小小的洞府。
姜云河修为不高,大约在筑基初期徘徊,气息甚至有些虚浮不稳。他的真元属性……林默残存的神魂本能地感知着。命属癸水,身属乙木?水木相生,本是尚可的资质,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他的水属性天赋,使得乙木之气也显得孱弱不振,修炼起来事倍功半。难怪看起来如此落魄,这种命身状态,在哪个世界都容易沦为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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