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大学的夜色,并非寻常都市那种被霓虹灯染红的、喧嚣的暗,而是一种浸染了特殊能量的、静谧而深邃的幽蓝。天际并非纯黑,总隐约浮动着极光般流动的、肉眼难辨的能量微漪,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那是校园深处那座庞大而古老的异能反应堆,与无数师生身上散发出的、或强或弱、或稳定或躁动的个人能力场,交织、共鸣形成的独特天幕,既是一种屏障,也是一道永恒的风景。林小满的新宿舍位于被称为“启明星苑”的特殊学生住宿区,据说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片墙壁涂料里都掺了昂贵的星尘粉和某种特异性的抑制、稳定复合材料,能最大程度保证学生夜间能力暴动、梦游施法或者情绪失控时,不会轻易把整栋楼炸上天或者变成糖果屋——至少招生手册和那位笑眯眯的宿舍管理员阿姨是这么安慰人的。
单人间的空间不大,但布局紧凑,功能齐全得近乎冷酷。书桌、床铺、衣柜都是简洁而坚固的合金材质,毫无例外地牢牢固定在地板和墙壁上,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里的与众不同。角落里还有一个看起来像迷你潜艇舱门或银行金库门的封闭式小隔间,门上贴着一张简洁却不容忽视的标签:“短期抑制冥想/紧急隔离使用(非惩罚性)”。这很直白地、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林小满,他所在的是一个何等光怪陆离、需要时刻绷紧一根弦的地方。
他瘫在那把同样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上,身体疲惫得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和力气,软绵绵的一摊,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如同过载的CPU,过热地、不受控制地反复闪回着今天——这漫长、荒诞、信息量爆炸、惊心动魄又笑料百出的入学日。
从踏入星云大学那扇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可能附加了无数识别咒文的校门那一刻起,他过去十八年建立起来的常识和世界观,就被按在地上进行了反复的、无情的摩擦。
报道处那个能同时用八只手在不同文件上盖章、效率惊人的学姐;引导新生时脚下那片能根据目的地自动流动、传送的“活”的地板;食堂里那碗会根据食客当下情绪自动变幻味道(他吃出了一段悲伤的苦瓜味和一段莫名兴奋的跳跳糖味)的营养膏;以及他自己那部彻底成了精、吐槽力MAX、差点引发外交危机的手机……更别提那场灾难与喜剧齐飞、社死与真相共舞的新生评估会,还有后续那堂“如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理论课,以及最终演变成更大混乱和笑料的“善后实战演练”……
每一帧画面都光怪陆离,充满了超现实的色彩,剧烈地冲击、重塑着他过去的认知。他现在觉得,昨天那个还以为考上顶尖大学就是意味着泡在古老图书馆、熬夜赶论文、偶尔参加一下社团联谊活动的自己,天真单纯得有些可爱,甚至…有点土包子。
“所以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自行发声,屏幕自动亮起,闪烁着一种“我看透你了”的欠揍表情包图案,“还在进行低效的人生观重塑与崩塌循环工作?进度条卡在99%了?需要本机帮忙格式化重装系统吗?友情提示,备份好你的黑历史哦。”它顿了顿,屏幕上开始滚动今日的“精彩”瞬间截图,“本机已经完成了对今日所有影像及音频糗事资料的自动化分类归档,按‘尴尬等级’、‘社死范围与程度’、‘未来潜在勒索价值’建立了三重交叉索引,并已同步云端16TB加密空间。需要现在回顾一下你下午试图在食堂门口向路人解释‘行为艺术’结果紧张到同手同脚、差点把自己绊倒同边走的4K高清多角度视频吗?附带环绕立体声收录了你那声可爱的‘哎呀’。”
若是在今天早上,听到这番言论,林小满肯定又是一阵血压升高,额头青筋直跳,恨不得立刻把这毒舌玩意扔进那个“紧急隔离舱”里锁死。但现在,经历了整整一天的狂风骤雨般的洗礼后,他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甚至连手都懒得伸进口袋去把它摁掉。
“谢了,不必。我的脑内高清全息回放加上环绕立体声,已经足够清晰且循环播放了。”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几乎凝成实体的倦意,但出乎意料的,这叹息里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厌恶或愤怒。
经历了一整天的鸡飞狗跳、群魔乱舞,与这些比自己更奇葩的同学和老师相处下来,这部手机的喋喋不休和精准毒舌,反而成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安心的、熟悉的背景音——就像一个永远不知疲倦、永远在吐槽的现场旁白,时刻提醒着他眼前所经历的这一切虽然荒诞离谱,但却是他必须面对的真实。它似乎……没那么讨厌了。或者说,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他有点被迫习惯了。在这所到处都是怪胎(此处为褒义)、人人自带麻烦属性的学校里,一部仅仅是喜欢吐槽和记录黑历史的手机,反而显得格外正常,甚至有点…亲切?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想要推开窗户吹吹夜风,让过热混乱的思绪稍微冷却、清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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