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将兴隆镇外的土路染成一片昏黄。华云龙只觉得臀后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神经,冷汗混着热汗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背上。他不敢回头,身后官差的呼喝声、杂沓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吼,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每吸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他心里清楚,一旦力竭停下,立刻就是乱刃分尸的下场。
“挡我者死,闪我者生!滚开!” 他嘶哑地吼叫着,手中钢刀胡乱劈砍,试图逼退前面拦截的衙役。这些寻常官差,哪里是他这亡命之徒的对手?被他状若疯虎的气势所慑,加上周瑞受伤倒地,阵脚微乱,竟真的被他冲开一个缺口。
华云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最后力气蹿出包围,头也不回地向北狂奔。他不敢走大路,专挑荒僻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只盼着天色快些黑透,能借夜色遁形。
“追!别让这贼子跑了!” 赤面虎罗镳扶起吐血不止的周瑞,目眦欲裂,指挥着衙役们紧追不舍。只是华云龙逃命心切,速度惊人,双方距离虽未拉远,却也一时难以追上。
就在华云龙感觉胸腔快要炸开,双腿软得几乎要跪倒在地时,眼前出现了一道一丈多高的沙土岗子。这土岗坡度颇陡,若是平时,他提气轻身,一跃而上并非难事。可此刻他力竭负伤,看着这土岗,竟觉得如同天堑。
“妈的……拼了!” 华云龙把心一横,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往上爬。沙土松软,不断往下滑落,他爬得异常艰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上去!上去就能喘口气!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土岗北边的斜坡上,此刻正站着五个人。这五人,正是威镇八方杨明,以及他的几位结义兄弟:风里云烟雷鸣、圣手白狼陈亮、矮脚真人孔贵,还有那憨直莽撞的万里飞来陆通。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原来这几日,他们遵照济公的嘱咐,在蓬莱观中静修,一个月内不得外出,以免招惹灾祸。别人尚能忍耐,唯独陆通,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观里憋得浑身不自在,便整日拿根棍子在院里挥舞,当作消遣。
这天下午,他正练到兴头上,一招“力劈华山”使得猛了,收势不住,一棍子将墙角的一个花盆砸得粉碎。看守庭院的小道童心疼不已,嘟囔道:“陆爷,您要练棍,能不能去庙门外那片空地上练?这院里的花花草草,可经不起您这般折腾。”
陆通正嫌院里狭小,闻言大喜:“说得对!还是外边宽敞!” 拉着身旁的雷鸣就要出去。
雷鸣也是个好动的,当即附和。杨明在屋内听见,连忙出来劝阻:“陆贤弟,不可!圣僧再三叮嘱,一月之内不可出观,恐有性命之忧,绝非戏言!”
一旁的孔贵见陆通抓耳挠腮的烦躁模样,便打圆场道:“杨大哥,观外那片山地空旷无人,让他俩去活动活动筋骨也无妨,总比在观里憋出病来强。我们小心看顾便是。”
杨明见陆通确实闷得难受,心想就在门口不远处应该无大碍,便勉强点头同意。于是陆通和雷鸣兴高采烈地来到观外山坪上,一个舞棍虎虎生风,一个耍刀寒光闪闪,倒也痛快。
谁知练得正酣,草丛里突然蹿出一只野猫,动作迅捷。陆通玩心大起,叫一声:“着打!” 抡棍便扫。那野猫受惊,呲溜一下往山下跑去。陆通和雷鸣觉得有趣,想也不想,拔腿就追。这一追,便忘了杨明的嘱咐,顺着山道越追越远。
观里道童见二人久去不归,慌忙告知杨明。杨明一听,心道不好,立刻叫上陈亮、孔贵,各带兵刃,急匆匆下山寻找。
却说陆通和雷鸣,追那野猫足足追出五六十里地,直追到一片乱坟岗前,那野猫钻进一个废弃的坟窟窿里不见了踪影。陆通赶到坟前,提着棍子骂道:“好个贼猫,看你往哪儿躲!再不出来,爷爷拆了你的窝!” 说着真要动手捣毁那坟茔。
恰在此时,杨明、陈亮、孔贵气喘吁吁地赶到。杨明见状,急忙喝止:“陆通!快住手!这偷坟掘墓可是大罪,被人看见还了得?快跟我们回去!”
话音未落,就听土岗南面人声鼎沸,呼喝连连:“别让贼人跑了!”“截住他!”
雷鸣好奇心起,三两步蹿上土岗顶端,探头一望,不禁低呼:“杨大哥!你们快来看!是华云龙那厮!被官差追得跟丧家犬似的!”
杨明等人闻言,也连忙上前,隐在岗顶草丛后向下观望。果然看见华云龙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正狼狈不堪地往土岗上爬,身后不远处,官差紧追不舍,为首一人似乎是常山县的都头。
陈亮皱了皱眉,低声道:“大哥,这华云龙恶贯满盈,自有官法惩处。咱们何必趟这浑水?济公长老也吩咐过,少管闲事。趁他没发现我们,赶紧走罢。”
杨明看着华云龙那副凄惨模样,想起昔日结拜之情,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沉吟片刻,说道:“此人虽罪大恶极,但终究与我们有一番香火之情。明着助他,对抗官差,是为不智,也违了道义。不如……我们暗中助他脱身,也算全了昔日情分。我用石子打他膝弯,让他暂时倒地,官差擒了他,我们也算对官府有个交代,他性命或可暂保。如此,两不相帮,却也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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