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云兰镇却笼罩在一片不合时节的沉闷之中。连年的歉收让这个本应富庶的镇子显得凋敝,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门庭冷落,唯有镇中大户梁万苍家门外设立的粥厂,每日清晨还有些许人气。
这一日,已近午时,梁家的独子梁士元信步走到府门外。他年方弱冠,生得眉目清秀,一身素雅长衫更衬出几分书卷气。作为梁家万贯家财的唯一继承人,他自幼饱读诗书,性情温良,是梁员外最大的慰藉和指望。此刻,他望着门前冷清的街道,心中却无端生出几分烦闷,许是连日闭门读书,有些气闷了。
正当他出神之际,从街道西头晃晃悠悠走来一个身影。来人是个道士,约莫五十上下年纪,头戴青布道冠,身穿一领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脚下白袜云鞋,倒也干净。只是他面色黝黑发亮,如同上了釉的陶器,一双扫帚眉又粗又乱,铜铃大眼精光四射,一部连鬓落腮的虬髯更添了几分凶悍之气。背后斜背一柄宝剑,手拿蝇拂,看似仙风道骨,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乖戾之气。
这道士径直走到梁府大门前,在梁士元面前站定,单手打个稽首,口诵道号:“无量天尊!善哉善哉。贫道闲游三山,闷踏五岳,访道寻仙之余,也善观气色,能断吉凶。看公子这般相貌,五官端方,骨骼清奇,乃是天生的翰苑之材,他日必是朝中栋梁。”
梁士元自幼受教,知书达理,见道人言语不俗,连忙躬身还礼,态度谦和:“不敢当道长谬赞。不知道长仙姓?在哪座仙山洞府清修?晚生正要请教。”
道人微微一笑,黑脸上挤出几道深纹:“贫道就在此镇正北五里外,五仙山祥云观出家。俗家姓张,道号妙兴。平生最好研习相法,今日与公子相遇,也是缘分。”
梁士元一听是本地的道长,又是研究相法的,便生出几分兴趣,加之心中正有些莫名烦闷,便顺势说道:“原来道长精于相法,不知可否为晚生一看前程?”
张妙兴一听,心中暗喜,他此来正是为此。原来,他前几日云游回庙,见庙宇围墙坍塌,大殿破败,便责怪师弟刘妙通不去化缘修葺。刘妙通是个老实人,无奈道:“师兄有所不知,非是我不去化缘。如今这云兰镇上,最大的善人梁员外,已然不再布施僧道了。”
“这是为何?”张妙兴皱眉。
“唉,也是我道门中人不争气。”刘妙通叹道,“前些时日,有个游方道人,在梁员外那里化去一百两纹银,说是要修缮佛殿,积攒功德。谁知那厮拿到银子,转头就进了烟花柳巷,挥霍一空。偏生被梁员外亲眼看见他从那腌臜地方出来。梁员外勃然大怒,从此便对僧道关了善门,只在家中设粥厂赈济穷苦乡邻。你说,这还让我如何去化缘?”
张妙兴听罢,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土财主,也敢轻慢三清弟子?师弟你且看着,明日我去,若化不来他梁家的银子,我便给你磕头!”
故此,今日张妙兴来到梁府门前,见梁士元独自站立,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个毒计涌上心头。他要施展一门阴邪的妖法——“五鬼钉头”与“七箭锁喉”,不仅要梁家的银子,还要这梁家独子的性命!
此刻,见梁士元主动问相,张妙兴更是心花怒放,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上前一步,拉过梁士元的手,假意端详,口中念念有词:“公子这分相貌,确是上等相法。尊像眉清目秀,天生就是诗书门第、礼乐人家的根苗,祖上根基深厚,真真是石中美玉,花中丹桂。眼下虽是潜龙在渊,他日科甲登第,如同探囊取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只是……眼下公子官星未露,时运未至,好比冲云之俊鸟,误入了荆棘丛中;又似吞舟之大鱼,困于浅滩污淖。若不得三江春水相助,焉能脱去凡鳞,一跃成龙?公子,且将你的生辰八字说与贫道细细听来,待贫道为你推演一番,或可指出一条明路。”
梁士元毕竟年轻,被这番半捧半吓的话说得心神不宁,未及多想,便将自己详细的生辰八字坦然相告。张妙兴暗中记下,指诀默掐,口中念动恶咒,趁梁士元凝神倾听之际,猛然间并指如戟,隔着衣袖,虚虚对准梁士元的心口、咽喉等要害之处,暗中一“钉”!
这一下阴损无比,乃是邪术中的害人法门,能于无形中伤人性命。梁士元但觉一股阴寒之气瞬间透体而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一黑,叫声“不好”,身子一晃,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人事不省。
张妙兴见法术已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残忍,也不管倒在地上的梁士元,拂尘一摆,竟自扬长而去,回他的祥云观去了。回到观中,他立刻逼迫师弟刘妙通用干草扎成一个草人,用朱笔将梁士元的生辰八字写上,又取出七根寒光闪闪的新针,念念有词,分别钉入草人的心、喉、四肢等七处要害。刘妙通见他行此恶毒之事,惊问要害何人。张妙兴狞笑道:“你休要多管,我这不单是害人,更是要那梁老儿乖乖奉上家财,重修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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