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映拉着横柯,跌跌撞撞地冲进一片由几株异常粗大、相互倾轧依靠的枯木形成的天然屏障后。这里的枯木形态更为怪异,树皮完全剥落,露出内部光滑得反常、泛着灰白光泽的木质,像暴露在月光下的巨大骸骨。它们交错搭建出一个勉强能容纳两人的狭小空间,入口被纠缠的褐色气根(它们本该是生机勃勃的,此刻却干枯如铁丝)如同门帘般半掩着。
一进入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外面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和低语仿佛被隔开了一层,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横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疏映松开她的手,背靠着光滑冰冷的内部木质,微微喘息。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只带着印记的手无力地垂着,掌心的暗色似乎又扩散了一圈,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根系般的分叉。
横柯则顺着粗糙的内壁滑坐在地上,双腿发软。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凝固,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痂,周围皮肤红肿,火辣辣地疼。但比疼痛更让她心悸的,是疏映刚才的话。
“它们记住你的血了……从现在起,你也是这片树林的一部分了。”
一部分?什么意思?像疏映一样,掌心开始长出树皮?还是……更糟?
“你刚才说,我的血……不一样?”横柯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试图抓住一丝理解的可能。
疏映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过了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目光落在横柯手臂的伤口上。
“它们是‘残留物’,依靠这片树林濒死前设定的‘频率’活动。我的血,我的存在,早已与它们同调,所以它们能清晰地感知我,我的血对它们而言是‘已知’的,是屏障,也是……标记。”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而你,是闯入者,你的生命气息,你的血液频率,对它们是陌生的,混乱的。就像……在沉寂的灰色世界里投下一颗彩色的石子,会引起瞬间的停滞和困惑。”
“所以,我的血能暂时扰乱它们?”
“是吸引,也是扰乱。”疏映纠正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第一次出现,是混乱。但下一次……它们可能会适应,也可能会……更渴望。陌生的东西,对它们而言,要么是威胁,要么是……新的养分。”
横柯感到一阵恶寒。养分?
她看着疏映,忽然注意到对方的状态很不好,呼吸浅促,额角的冷汗汇聚成珠,滚落下来。尤其是那只带着印记的手,似乎在微微痉挛。
“你……怎么了?”横柯下意识地问,暂时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疏映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没能成功。“驱动‘屏障’,需要共鸣……消耗很大。”她抬起那只完好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像被抽空了一样。”
横柯沉默地看着她。此刻的疏映,褪去了部分神秘和疏离,显露出一种真实的、近乎虚弱的疲惫。她不再是那个在月下倾听树木尸骸的诡异存在,更像是一个受了伤、强撑着的同类。
横柯犹豫了一下,从背包侧袋里摸出还剩半瓶的矿泉水,递了过去。“水。”
疏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瓶水,浅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她接过去,没有道谢,拧开盖子,小口地喝了起来。水流过她干涩的嘴唇,顺着苍白的脖颈滑下。
喝完水,她将瓶子递还,目光再次落在横柯手臂的伤口上。
“需要处理一下。”她说。
横柯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她点点头。
疏映从自己素色长裙的口袋里——那裙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有口袋——取出一个小小的、看不出材质的深色瓶子,拔开塞子,倒出少许粘稠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液体在指尖。
那清香……横柯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不像是任何已知的花草,带着一点冷冽,一点苦涩,却又奇异地让人心神稍定。
“这是什么?”
“树液。”疏映简短地回答,俯身,用沾着液体的指尖,轻轻涂抹在横柯手臂的伤口上。
她的指尖很凉。那粘稠的树液触碰到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静电划过般的刺麻,随即是一种舒缓的清凉,迅速压下了火辣辣的痛感。横柯甚至能看到,伤口周围的红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这……”横柯惊讶地看着这立竿见影的效果。
“标本……在练习静止的过程中,也会浓缩一些……东西。”疏映收回手,塞好瓶子,“效果比外界的药物好。”
横柯看着自己几乎瞬间好转的伤口,又看看疏映依旧苍白虚弱的脸,和那只愈发显得不祥的印记手掌。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疏映在用这片树林的力量帮助她,而这力量,显然也在侵蚀着疏映自身。
“你一直一个人在这里?”横柯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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