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些队员真的“感知”到了某些来自良渚古人的信息?
这个念头太过离奇,苏一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是“良渚文明数字化保护与传承”项目的负责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习惯于用数据、逻辑和实证来解释一切。但此刻,面对项目组里接二连三出现的怪事,以及队员们那或困惑、或痴迷、或恐惧的神情,他不得不开始审视这个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的可能性。
事情要从一周前开始说起。项目组为了获取更精确的良渚古城遗址三维数据,启用了最新的地面激光扫描设备和无人机航测系统,对反山墓地、莫角山宫殿区以及外围水利系统进行了密集的扫描作业。团队成员都是业内精英,有经验丰富的考古学家、技术精湛的工程师、对古环境复原颇有心得的地理学家,还有苏一这样负责统筹和数据分析的。大家一开始都沉浸在工作的兴奋中,毕竟能如此细致地“触摸”到五千年的文明,本身就是一种幸运。
第一个出现异常的是年轻的考古助理小林。小林负责反山12号墓(即着名的“玉琮王”出土墓)区域的精细扫描。那天她在墓坑边缘工作了一整天,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晚上在宿舍,她突然惊醒,说自己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祭坛上,手里捧着一件沉甸甸的、刻满繁复神人兽面纹的玉器,周围是穿着麻布衣裳、头戴羽冠的人群,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庄严。她甚至能清晰地描述出那些人脸上虔诚而肃穆的表情,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类似某种植物燃烧后的奇特香气。
“可能是白天工作太投入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苏一当时这样安慰她,也这样安慰自己。考古工作者因为长期接触文物,产生一些联想和梦境,并不罕见。
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异常开始蔓延。
负责莫角山宫殿区柱洞分布扫描的工程师老王,是个出了名的糙汉子,从不信鬼神之说。一天收工后,他突然拉住苏一,脸色有些发白:“苏头儿,我……我刚才在扫描那组最大的柱础坑时,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好像一下子‘看到’了好多木头柱子竖起来的样子,不是零散的,是整个宫殿的框架,特别清晰!还有人在上面爬,用绳子拉……那感觉,就像我亲自在场监工一样。”他比划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学的是结构工程,可那些榫卯结构的细节,有些我都没见过,怎么会……”
苏一的心沉了一下。如果说小林的梦还带有主观情感色彩,老王的“看到”则更偏向于一种结构性的、工程性的信息,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紧接着,负责古河道水文模拟的地理学家李教授也遇到了怪事。李教授在分析老虎岭水坝的扫描数据时,突然对水坝的朝向和坝体的微弧度产生了强烈的“感觉”。他说,他好像“知道”当年修建水坝时,工匠们是如何根据水流的常年方向和冲击力来设计这个角度的,甚至能“感知”到不同季节水位变化时,坝体所承受的压力差异。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推翻了自己之前基于现代水利学原理做出的一个模拟参数,结果新的模拟结果与下游遗址的实际淤积情况吻合度更高了。“这太奇怪了,”李教授扶了扶眼镜,眉头紧锁,“我不是凭空猜测,我就是‘知道’应该那样调整,就像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一样。”
恐慌开始在团队中悄然滋生。队员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轻松地交流,私下里却在窃窃私语。有人开始迷信,偷偷在工作设备旁放了护身符;有人则变得焦虑,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期劳累出现了精神问题。
苏一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作为负责人,他必须找到合理的解释,稳定军心。他首先怀疑是不是设备出了问题?比如新型扫描仪是否会释放某种未知的电磁波,干扰了人脑?他立刻联系设备厂商,对方派来的技术专家仔细检查后,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设备运行一切正常,电磁辐射完全符合安全标准,不可能对人体产生这种级别的影响。”
那是环境因素?遗址区是否存在某种特殊的地质磁场或者次声波?他又紧急联系了当地的地质和物理研究所,对方带着精密仪器赶来,进行了为期两天的全面探测。结果同样令人失望:遗址区的各项物理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能量场或声波。
排除了外部因素,难道问题真的出在人身上?是集体癔症?苏一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一个封闭的工作环境,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加上对古老文明的敬畏感,确实可能诱发某种群体性的心理暗示。他尝试组织大家放松,开了个轻松的座谈会,甚至提议暂停部分野外工作,让大家休息调整。
但座谈会上,队员们的发言让苏一越发感到事情的诡异。
“苏哥,我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小林鼓起勇气说,“昨天我在整理玉器纹样数据时,盯着那个‘神徽’看,突然就明白了那些线条组合的意思!不是书本上解释的‘神人与兽面的结合’那么简单,我感觉那是一种……一种语言,一种记录信息的方式。虽然我不能‘读’出具体的字,但我能感觉到它传递的那种威严、神圣,还有一种……对自然的敬畏和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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