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却又处处透着难以言说的别扭。屯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依旧复杂,同情里掺杂着避讳,仿佛她身上那场无妄之灾留下的污迹并未完全洗去。
女知青宿舍里,同屋的姐妹们虽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意无意地疏远,但说话做事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她还未愈合的伤口。
话说青山干啥去了?他这时候都跑出省了,他手里一堆的货,本省不能出手,所以跑邻省来看看,青山开着吉普车算是比较方便,就是时间长一些,货都在空间里放着呢。
车轮卷起一路黄尘,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驶进了邻省这个叫柳树沟的小镇。镇子比新林大不少,但也透着股灰扑扑的朴素。
青山开着吉普车在镇子里晃,这做黑市买卖的,一般都会安排人在供销社门口,拉拉客,卖卖票啥的,那都是生意经,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是不错的选择,青山熄了火。
他没急着下车,先在车里眯了会儿,养养神。
供销社门口人来人往,比新林的集市热闹得多。几个穿着褪色工装、缩着脖子抄手蹲墙根的人,眼神跟钩子似的,在进出的人和偶尔路过的车辆上扫来扫去。青山摇下一点车窗缝,混杂着尘土、劣质烟草和某种说不清的腌臜气味儿就钻了进来。他点了根烟,夹在指间,也不抽,就那么让它慢慢燃着,一缕细烟袅袅飘散。
他眯缝着眼,打量着那几个蹲墙根儿的。其中一个瘦高个,裹着件半旧不新的绿工装,眼珠子尤其活泛,滴溜溜地转,时不时跟旁边的人低声嘀咕两句。青山注意到,他那视线好几次扫过自己这辆沾满泥浆、与小镇格格不入的吉普车,带着审视和掂量。
烟快燃尽时,那瘦高个像是下了决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晃晃悠悠地朝吉普车走了过来。他没直接凑近,而是在离车头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脸上挤出个干巴巴的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同志,打哪儿来啊?瞅着面生得很。”瘦高个声音不高,带着点试探的滑溜劲儿,“咱这柳树沟供销社货挺全乎,有啥需要的,言语一声?”
青山没答话,只抬眼冷冷地瞥了他一下,那眼神像冰锥子,扎得瘦高个脸上的笑僵了僵。青山把烟屁股摁灭在车里的简易烟灰缸里,这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货全不全,得看买啥。”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在对方脸上,“有些东西,供销社怕是没有。”
瘦高个眼里的光闪了闪,那点滑溜劲儿收了几分,压低了声音,身子也往前倾了倾:“哦?同志想买点……紧俏的?还是想出手点啥稀罕的?”他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咱这儿路子野,就看你敢不敢走了。”
青山嘴角扯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了然。他没直接回应,只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高大的身形立刻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随手掸了掸沾在军绿棉袄袖口的灰,动作随意,却让瘦高个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光天化日,供销社门口说这些?”青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送进瘦高个耳朵里,“找个能说话的地儿。带路。”
瘦高个被他这开门见山的直接和隐隐的气势震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那点假笑彻底没了,换上一种混杂着兴奋和警惕的神色。他搓了搓手,又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朝旁边一条狭窄、堆着杂物的小巷子歪了歪头。
“成!痛快!跟我来。”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快,钻进巷子阴影里,回头示意青山跟上。
青山没犹豫,抬脚跟了上去,身影也迅速被巷口的阴影吞没。巷子深处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和垃圾混合的气味,与供销社门口的热闹喧嚣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人踩在碎石杂物上窸窣的脚步声。
巷子深处,潮湿的空气裹着浓重的霉味和垃圾**的酸臭,呛得人喉咙发紧。青山紧跟在瘦高个身后,脚步踩在碎石和烂菜叶上,发出细碎的嘎吱声。
瘦高个走得很急,不时回头瞥一眼,眼神在阴影里闪烁不定,像只警惕的夜猫子。巷子越走越窄,两侧歪斜的土墙剥落了泥皮,露出里面参差的砖块,墙根堆着破筐烂麻袋,散发出一股沤烂的湿气。
瘦高个终于在一扇半塌的木板门前停住,门板歪斜着,只靠一根锈蚀的铁链虚挂着。他左右张望一下,确认无人尾随,才压低嗓子,声音滑溜又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同志,就这儿,清静。”他伸手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露出一方巴掌大的小院,院里胡乱堆着柴禾和空瓦罐,正屋窗户糊着厚厚的旧报纸,透不出一点光。“屋里说话,保险。”
青山没应声,只微微颔首。他迈步跨过门槛,一股更浓的灰尘和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黑黢黢的,只有门缝漏进的一线天光照亮漂浮的尘粒。瘦高个反手带上门,铁链哗啦一响,隔绝了外头巷子里的风声。屋内一张瘸腿桌子,两条长凳,墙角还摞着几个空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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