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队练习室内的空气,在确定选用《空》这首曲子后,仿佛也随之变得稀薄而凝滞。一种不同于以往“体能内卷”或“技巧内卷”的、更为深沉的焦虑感,开始悄然弥漫。
王撕聪在拍板定下《空》之后,立刻进入了高速运转的“卷王”模式。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研究原曲,反复聆听那简单到近乎单调的旋律,试图从中挖掘出可以被舞台化的戏剧性元素。他拉着李默和孙瑞,不断讨论和声编排的可能性,试图在保持歌曲“空灵”底色的前提下,增加一些细微的层次感。
“这里,第二段主歌之后,我们可以加入一段无歌词的吟唱,用‘啊’音来铺陈情绪,像雾气一样弥漫开……”王撕聪在白板上画着抽象的旋律线,眼神专注得吓人。
李默点头表示同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比划着:“和弦可以尽量简单,主要用长音和空拍来营造空间感。但江城的主音部分,需要非常稳定的气息和精准的情绪控制,否则整个架子就塌了。”
孙瑞则显得有些信心不足,小声提出疑问:“副歌部分几乎没有什么旋律起伏,完全靠歌词的意境和演唱者的语气来支撑,现场观众能get到吗?会不会觉得太……无聊了?”
这也是萦绕在除江城外所有队员心头的最大疑虑。《空》这首歌,太反潮流了。在竞演舞台上,它就像一件毫无装饰的素色陶器,被摆在了一片琳琅满目、光彩炫目的珠宝中间,极有可能因为其过于朴素的表象而被忽视其内在的质地。
“所以才更具挑战性!”王撕聪语气斩钉截铁,更像是在给自己和队友打气,“我们要做的,就是相信这首歌的力量,然后用最极致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舞台设计、灯光、甚至我们的站位和微表情,都要为‘归零’这个概念服务!”
相比之下,被王撕聪寄予厚望、需要承担主要Vocal部分的江城,则显得过于“气定神闲”了。
在最初的集体讨论后,江城便自动进入了“节能待机”状态。当王撕聪等人为了一个和声细节争得面红耳赤时,他要么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要么拿着水杯慢悠悠地啜饮,偶尔还会掏出手机(在规则允许的休息时间)翻看一下“桂香村”的最新点心目录。
“江城,你觉得刚才我们设计的这个和声进入点怎么样?”王撕聪有时会试图将他拉入讨论。
江城通常会抬起眼皮,听一下回放,然后给出诸如“还行”、“嗯”、“可以”之类毫无建设性但也挑不出毛病的回答。偶尔,在王撕聪的思路明显钻进牛角尖,试图把歌曲复杂化时,他会懒洋洋地插一句:“原曲那样,不是挺好?”
这句话往往像一盆冷水,浇熄王撕聪过度燃烧的创作热情,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初衷——他们选择《空》,不正是看中了它那份极致简约所带来的力量吗?
几次下来,王撕聪也摸到了一点门道。江城并非完全不参与,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直觉”的方式,在团队偏离“省力”和“本质”轨道时,轻轻拨正一下。这种作用,在追求“概念”表达的现阶段,竟显得有些微妙的重要。
至于赵强,他的烦恼则更为直接。舞蹈部分怎么办?《空》这首歌几乎没有节奏感可言,难道让他们一群人站在台上干唱?
“动作不能多,不能激烈,”王撕聪定下基调,“要服务于歌曲意境。可能是极慢的、带有仪式感的肢体语言,或者干脆大部分时间保持静态,用站位和眼神交流来传递情绪。”
这对习惯了大开大合、节奏明快舞蹈的赵强来说,无疑是新的挑战。慢,比快更难控制。静态,比动态更考验表现力。他对着镜子尝试了几个缓慢抬手、转身的动作,总觉得僵硬无比,不得要领。
江城看着赵强那纠结的样子,难得主动开口,给出了一个建议:“试试想象自己……是块正在风化的石头,或者,是杯子里慢慢沉淀的茶叶。”
赵强:“……?” 风化?茶叶?这什么跟什么?
然而,当他试着摒弃“跳舞”的念头,真的去想象自己是一棵在风中极缓慢摇曳的草,或者一滴顺着叶片滑落的水珠时,身体的紧绷感似乎真的松弛了一些,动作也自然了不少。虽然离“艺术”还很远,但至少不再像机器人了。
李默和孙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奇。江城这家伙,思路果然清奇。
排练在一种时而磕绊、时而有所进展的节奏中推进。B队的氛围,因为《空》这首特殊的曲子,以及江城这个特殊的存在,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王撕聪提供方向和驱动力,李默和孙瑞负责音乐细节,赵强在摸索中尝试肢体表达,而江城,则像是一个定海神针(或者说,一个随时可能躺下的参照物),确保整个队伍不至于在“艺术追求”的道路上跑得太偏、太累。
然而,就在B队艰难地雕琢他们的“空无”之境时,基地之外,乃至基地内部的一些角落里,针对江城的暗流,开始加速涌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