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之殇 第14章 温情与酸涩交织

御书房内，南烁的谕令，迅速传递开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便响起了通禀声。

“陛下，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奉诏觐见。”

“宣。”南烁头也未抬，朱笔仍在奏折上圈点。

沉重的殿门被宫人缓缓推开。三位皇子依次步入，年纪最长的南承洲大皇子也不过十二岁出头，南承钰三皇子约莫十岁，南承珉六皇子则刚满八岁。

三人脚步放得极轻，带着宫中皇子惯有的谨慎。

踏入殿门的瞬间，他们的目光便被地毯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一个穿着明黄小袄、正低头摆弄着一只雪白兔子布偶的奶娃娃。无需多问，这便是那位被父皇亲自抚养的十五弟，允堂了。

三人迅速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规规矩矩地走到御案前约莫十步远的地方，齐齐跪下行大礼。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南烁终于搁下笔，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漠的目光扫过三个儿子略显紧绷的小脸，“承洲、承珉、承钰，朕有些时日未考校你们了。近来的书读得如何？骑射可有懈怠？”

允堂原本玩兔子玩得正专注，忽然被进来的脚步声和陌生的声音吸引。

他抬起小脑袋，好奇地望向那三个穿着锦袍的少年。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父皇那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小家伙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随手把心爱的兔子布偶往旁边一推，紧紧抱住一直没撒手的龙纹玉佩，手脚并用地朝着御案方向、朝着南烁的方向快速爬去。

南烁正听着大皇子南承洲开始磕磕绊绊地回禀近日所习的《大学》篇章，忽然感觉垂落的龙袍下摆传来一阵轻微的、持续的拉扯感。

他低头看去，只见小儿子允堂已经吭哧吭哧爬到了自己脚边。

小家伙仰着小脸，见他看过来，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毫无保留的笑容，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他一只小手还紧紧抱着那枚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玉佩，另一只小手则努力向上伸着，小嘴里发出“啊——啊——”的急切呼唤——要抱！

南烁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并未立刻理会，示意大皇子继续。

允堂见父皇没抱他，更着急了。

他索性两只小手都抓住南烁的龙袍下摆，小屁股撅着，小脚丫用力蹬着地毯，试图借力把自己“拽”起来往上爬。

然而他毕竟才六个多月大，腿脚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加上龙袍料子光滑，无论他怎么用力，小身子都只是在原地徒劳地扭动，像只笨拙又可爱的小乌龟。

南烁看着小儿子这努力又滑稽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将那努力“攀登”的小团子捞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自己宽阔的膝头。

下方垂首站着的三位皇子，将父皇这自然而然的举动和那声清晰的低笑尽收眼底。

大皇子南承洲的声音都顿了一下，三皇子南承钰和六皇子南承珉更是飞快地交换了一个震惊又复杂的眼神。

传闻中父皇对十五弟的宠爱……竟是真的！而且亲眼所见，远比传闻更甚！父皇何时对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如此亲近过？即便是太子二哥，父皇也只是在固定的日子去上书房考校功课时见上一面，兄弟几个都在场，何曾有过这般单独抱在膝上、纵容嬉闹的温情时刻？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强烈的嫉妒，蔓延上三个少年的心头，让他们垂在身侧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攥紧。

被抱上父皇膝头的允堂，立刻占据了绝佳的视野。他好奇地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那三个陌生的“大哥哥”看来看去，小脸上满是探究。

南烁一手自然地环住允堂的小身子，防止他乱动掉下去，另一只手随意地在御案上点了点，目光重新落回三个儿子身上，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承钰，你接着说。”

待大皇子勉强说完，他又问了三皇子和六皇子几个关于《论语》和日常礼仪的寻常问题。三人的回答中规中矩，并无太多亮眼之处。

南烁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

“知道了。功课一道，贵在持之以恒，更要明其理，行其事。回去后都再用些心，不可懈怠。骑射亦不可荒废，强健体魄亦是根本。”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三人连忙躬身应道。

南烁的目光掠过膝上正把玩着玉佩、好奇打量兄长的允堂，语气放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帝王的疏离。

“这是你们十五弟，允堂。你们做兄长的，日后自当爱护幼弟。”

“是，父皇。”三人再次应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那个被父皇珍重护在怀中的小身影。

“退下吧。”南烁挥了挥手。

“儿臣告退。”三位皇子如蒙大赦，恭敬地行礼，小心翼翼地向殿门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之际，原本安静待在父皇怀里的允堂，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小身子猛地一扭，朝着三位哥哥离开的方向伸出小手，嘴里发出“啊——啊——”的急切叫声，小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舍和想要跟去的意愿，甚至在南烁怀里挣扎起来。

南烁立刻收紧手臂，稳稳地将他箍住，低头看着小儿子那急切的模样，声音低沉而温和地安抚道。

“堂儿乖，不急。等你再长大些，会说话了，父皇就让他们来陪你玩，好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抚着允堂的小背。

允堂被父皇的承诺和温柔的拍抚安抚住了，挣扎的力道小了下去，只是依旧望着殿门的方向，小嘴微嘟，大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对那三个新出现“玩伴”哥哥的好奇和留恋。

三位皇子退出殿外，厚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殿内独属于幼弟的温情脉脉，也隔绝了他们心中翻腾的复杂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