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郊,地下三百米。
一间纯白色的单人训练房里,陶然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悬浮着一面光幕。
他现在叫贾善良。
一个听起来就人畜无害,随时准备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名字。
“真是难为总指挥了,想出这么个才华横溢的假名。”陶然心里吐槽。
光幕里,一场覆盖整个夏国全境的“云葬礼”直播,刚刚开始。
“夏国江城第36届武道状元,江城英雄,潜龙特训营第182期优胜小队队员,二品武者陶然……”
“于归京途中,遭遇邪恶组织‘神启会’伏击,其护卫者,七品宗师张正国为国捐躯,陶然同学身负重伤,抢救无效,于今日凌晨,宣告不治。”
“国失栋梁,人族痛哉!”
低沉肃穆的播报声,回荡在房间里。
画面上,是陶然在潜龙特训营颁奖典礼上那意气风发的侧脸照。
黑白色的,还挺上相。
“啧,遗照都选得这么帅。”陶然摸了摸下巴,感觉有点怪异。
自己看自己的葬礼直播,这体验,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画面一转,来到了夏国英灵殿外的广场。
天空阴沉,飘着冰冷的细雨。
无数身穿黑衣的人,打着黑色的伞,汇聚成一片沉默的海洋。
镜头扫过人群,陶然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江城第一武道学院五班的同学,都来了。
胖子程立轩站在最前面,他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混着泪水,从他肥硕的脸颊上滚落。
他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像是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旁边,五班的同学们个个眼眶通红。
高台上,秦烈一身笔挺的黑色制服,亲自致悼词。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广场的每个角落,也传进了陶然的耳朵里。
“……他的人生很短,像一颗流星,在最璀璨的时刻,照亮了江城的天空。”
“他以二品之躯,怒斩七品宗师,守护了人族的尊严……”
秦烈的声音有些嘶哑。
陶然隔着光幕都在那个铁血硬汉脸上看到了悲伤。
他知道,这悲伤,一半是演给全世界看的,另一半,是真的。
为了那个叫张正国的老兵。
镜头再次移动,给到了另一群人。
潜龙训练营的同期天才们。
钱多多、李默、韩风三人身躯笔挺站在一起。
一向话多、活泼好动的钱多多,此刻却没了半点声音。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任由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那副标志性的眼镜被雨水打湿,镜片下一片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他哆嗦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那逻辑崩塌、信仰碎裂后的茫然与绝望。
他想不通,那个一拳能轰平山崖、肉身能硬抗刀锋的“亲哥”,怎么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了冰冷的英灵殿里。
如铁塔般的李默,站在钱多多的身侧,他高大的身躯成了最坚实的依靠,却也成了最沉重的悲伤载体。
他没有流泪,甚至没有太多表情,双目空洞地凝视着高台上的黑白遗照。
那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崩溃。
而一向如影子般存在的韩风,则站在最后。
他微微低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削瘦的脸颊滑落。
他的悲伤与众人不同,那是一种近乎于道心破碎的惘然。
对他而言,陨落的不只是一个战友,还有梦中那一剑,碎石的那一拳,和一个足以撼动整个世界未来的支点。
他的悲痛,深邃而孤寂。
就连那个时时刻刻看他不顺眼,后来被废了的京都阔少魏哲,此刻也收起了所有倨傲,脸上满是复杂。
就在这时,镜头给到了两个特写。
人群中,两道绝美的身影,成了这片黑白色调里,唯一的风景。
夏幽薇。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
那张总是清冷如冰山的脸上,此刻血色全无,尽显苍白。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一缕缕贴在脸颊上,她却仿佛毫无所知。
那双平时极度清澈的眸子,此刻空洞地望着高台上那张巨大的黑白遗照,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滚落。
她身边的同学想扶住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站得笔直,可那剧烈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所有的坚强。
陶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疼。
真他妈的疼。
这个傻瓜,下雨都不知道打伞吗?
会感冒的。
他下意识地想。
随即又自嘲地笑了,一个冰凰血脉的拥有者,怎么可能感冒。
另一个特写,给到了不远处的叶飞雪。
她依然是一身白衣,在这片黑色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没有哭。
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长剑,被她死死地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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