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锦瑟映江山 第205章 海市蜃楼

神陨之地入口的通道，并非寻常山洞，而是一条由柔和白光构筑的、不断向下旋转延伸的阶梯，仿佛通往地心，又似连接着另一个时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却又夹杂着一丝亘古不化的悲伤，让行走其间的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谢清晏走在最前，混沌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既感应着此地与太初本源的共鸣，也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常。星澜紧随其后，蓬莱的灵气与周围环境隐隐相合。顾临月被护在中间，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坚定了许多，体内那丝微弱的太初气息，在此地如同回到母体般活跃起来。鲛人澜摆动鱼尾，在光阶上滑行竟也毫无阻碍，他神情激动而虔诚，这是世代守护的圣地。韩霆则带着数名最精锐的亲卫断后。

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周围的光壁上映照出流动的、破碎的古老画面——星辰诞生，万物生长，生命欢歌，继而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神战，一位伟岸的存在悲怆陨落，其泪洒落，化作了这片海域的生机……那是古神“太初”残留的记忆碎片。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并非岩石，而是一片微缩的、星光点点的海洋，海上悬浮着一座被七彩霞光笼罩的、若隐若现的岛屿虚影。那岛屿上山川河流、宫殿楼阁俱全，美轮美奂，却透着一股不真实的虚幻感。

“这是……‘心象之海’与‘记忆之岛’。”澜敬畏地看着那片星海与岛屿，“传说，这里是古神最后意念的显化，蕴含着祂最深刻的记忆与力量碎片。只有得到认可的人，才能踏足那座岛屿，获得启示或传承。”

然而，就在这片本该纯净的圣地之中，异变突生！

那星光点点的海面上，突然荡漾起一圈圈不祥的黑色涟漪。几艘由骸骨与怨念凝聚而成的漆黑小船，正试图冲破霞光，靠近那座记忆之岛。小船上站立着身披黑袍、面容扭曲的太始信徒，他们手中持着诡异的法器，不断散发出污秽的黑气，侵蚀着这片纯净的空间。

“他们竟然将触手伸到了这里！”星澜又惊又怒。

“是为了彻底玷污古神残留的意念，断绝一切对抗太始的可能，也为他们的‘堕天之门’寻找更多‘养分’。”谢清晏眼神冰冷，她感知到那些黑气正在污染这片心象之海。

几乎同时，整个溶洞微微震动起来。四周的光壁上，浮现出无数双由纯粹光芒构成的眼睛，漠然、威严，注视着闯入的所有生灵。一股庞大的意志降临，如同无形的潮水，冲刷着每个人的神魂。

古神残留的意志考验，开始了！

这意志并非攻击，而是审视，是叩问。它探寻着每个灵魂的本质，追溯其根源。

顾临月首当其冲。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颤抖。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与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看到一个温柔而强大的女性身影，在星海中播种生命，赋予万物灵性；她感受到那身影在陨落前的不甘与对世间生命的无限眷恋；她听到古老的、属于创世之初的歌谣……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的气息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丝微弱的太初气息骤然壮大、变得纯粹，在她身后隐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充满生命光辉的女性虚影！

“太初……是您的一缕神念转世……”澜激动得几乎哽咽。

那庞大的意志在顾临月身上停留许久，带着一丝欣慰与悲悯，缓缓退去。顾临月睁开眼，眸中虽仍有迷茫，却多了一份了然与沉静，她看向那记忆之岛，轻声道：“我……想起来了部分……那里，有‘祂’留下的……对抗‘永恒’的……种子。”

意志转向星澜，感受到她纯净的水灵与守护之心，并未为难。转向澜，认可其守护者的身份。当意志扫过韩霆等亲卫，带着凡人的杀伐与忠诚，也并未阻拦。

最后，所有的压力，汇聚于谢清晏一身。

那意志在触及她体内混沌之力的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排斥，有疑惑，更有一种遇到同等级力量时的凝重。混沌，包罗万有，亦能吞噬万物，这与太初纯粹的创造与生命，既相生又相克。

谢清晏坦然承受着这股意志的审视，她并未抵抗，而是缓缓释放出混沌之力中属于“创造”与“生机”的那一部分特质，同时，也毫不掩饰其“湮灭”与“包容”的本质。

“我非敌，道不同，亦可同途。”她以神念传递出自己的意念。

那意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压力潮水般退去。通往那座记忆之岛的霞光通道，在谢清晏面前也变得清晰起来。她得到了这残留意志的“许可”，但并非完全的“认可”。

“登岛！”谢清晏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踏上了那霞光构筑的桥梁。星澜、顾临月、澜立刻跟上。韩霆则奉命带人留守心象之海外，清除那些试图侵入的太始信徒。

就在谢清晏等人踏上记忆之岛，开始探寻古神留下的“种子”时——

外界孤岛，大战已至白热化。

玄玑真人，终于亲自降临了！

他并非真身完全跨界而来，而是一道凝聚了庞大邪力的化身，悬浮于港湾上空，道袍猎猎，面容笼罩在扭曲的黑雾中，唯有那双眼睛，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他手中拂尘挥动，引动周围海域的怨煞之气，形成无数狰狞的鬼首，铺天盖地地冲向大胤船队的防线。

“蝼蚁之辈，也敢阻我通天之路！”玄玑真人的声音如同万鬼哭嚎。

韩霆怒吼，亲率将士结阵抵抗，弩炮、符箓、刀罡与那鬼首洪流猛烈对撞，爆炸声不绝于耳，整个岛屿都在颤抖。星澜留下的防护阵法在玄玑真人化身的攻击下摇摇欲坠。留守的蓬莱弟子与鲛人战士也拼死奋战，但实力差距悬殊，防线在不断后退，伤亡惨重。

***

万里之外的帝都，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同样进入了关键时刻。

垂拱殿上，气氛剑拔弩张。

李牧押解着副将刘贲及其部分供词，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刚入宫门，便遇上了荣懿太后与齐王萧矩精心布置的“欢迎仪式”。

并非刀剑，而是言刀语剑。

“陛下！”齐王萧矩手持玉笏，声音洪亮，率先发难，“老臣弹劾摄政王萧逐渊，养寇自重，纵容部将苏玉绾，以一介女流之身，干涉朝政，把持漕运，更以所谓‘新政’为名，盘剥民间，结党营私！其心可诛！”

他话音未落，太后一系的御史言官纷纷出列，罗列种种“罪状”：从苏玉绾“蛊惑”皇帝，到兴业基金“与民争利”，再到北伐国债“透支国运”，甚至隐隐指向萧逐渊重伤不起，乃“天谴”所致。

龙椅上，萧启明脸色铁青，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想要反驳，却在这些老臣引经据典、看似义正辞严的攻讦下，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他下意识看向站在班列中的苏玉绾。

苏玉绾出列，跪倒在地，声音清晰而镇定：“陛下，太后，诸位大人。玉绾所为，皆是为了北疆战事，为了大胤国运。漕运已通，军需正源源不断北上。兴业基金首期募资超额完成，工坊已开始兴建。北伐国债，民间认购踊跃，皆因百姓知国在家在。若此为国为民之举是罪，玉绾甘愿领罚，但请待北疆平定、海晏河清之后！”

“巧言令色！”荣懿太后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国家大事，自有法度。你一女子，倚仗些许功劳与……陛下青睐，便妄图牝鸡司晨，搅乱朝纲，已是死罪！摄政王卧病，无法约束于你，那便由哀家来清理门户！来人，将苏玉绾拿下，押入天牢，候审！”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母后！”萧启明猛地站起，少年天子的威严第一次完全展露，“谁敢！”

程昱也立刻出列，沉声道：“太后！苏县主乃朝廷命官，有功于国，无凭无据，岂能因言获罪？北疆战事正紧，此刻拿下主持后勤的苏县主，岂非自毁长城，让亲者痛仇者快？”

李牧更是踏前一步，虎目圆睁，一身沙场血煞之气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让那几个冲进来的侍卫为之一滞：“末将李牧，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苏县主清白！北疆将士，还在等着苏县主筹集的粮草军械！”

朝堂之上，顿时乱成一团。支持太后与宗室的，支持摄政王与皇帝的，中立观望的，吵作一团。

荣懿太后看着挺身而出的皇帝，看着手握重兵的李牧，看着老谋深算的程昱，知道今日难以一举拿下苏玉绾。她冷哼一声：“好，好！皇帝长大了，翅膀硬了。既然你们都要保她，那哀家倒要看看，若是北疆因后勤不济而大败，或是这所谓新政引发民变，你们又当如何自处！”

她拂袖而起，目光锐利地扫过苏玉绾和李牧：“李将军，你带回的人犯和供词，哀家会亲自督促宗人府与刑部严查！希望到时候，扯出来的线，不会让有些人无法收场！”

一场朝会，不欢而散，但矛盾已彻底公开化、白热化。苏玉绾虽暂时无事，却已置身于风口浪尖，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

萧启明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脸色苍白的苏玉绾，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权力的渴望。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仅仅坐在龙椅上，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