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师团的叛逆者 第104章 余烬与暗流（2）

中村死死盯着雄二的表情变化，似乎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破绽。“这正是特高课要查清的！一个被撤职查办、理应被严密监控的前军官，为什么会携带武器出现在后勤仓库的爆炸核心区？他是怎么进来的？目的是什么？佐佐木雄二，他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中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杀意。

“绝无关系！”雄二立刻大声反驳，语气斩钉截铁，“我最后一次见到野田副官是在诺门坎前线！他被撤职后，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去向！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中村课长，您不能因为一个被撤职的军官私自潜入仓库发生意外，就把责任推到我这个执行清点任务的军官头上！这不合逻辑！”他抓住野田“私自潜入”这一点，将自己摘出来。

“不合逻辑？”中村冷笑一声，“野田英树恨你入骨，他潜入仓库，只可能是为了找你！为了报复！或者……为了拿到能置你于死地的证据！而你，提前知道了他的行踪，布下了陷阱！利用那些危险的废料，制造了这场爆炸！柳芭，就是你的同谋！或者……她发现了你的计划，被你灭口！”中村几乎是在咆哮，他的推理冷酷而直接，将雄**到了悬崖边缘。

库房内的空气凝固了。中村枯井般的眼睛死死锁住雄二，等待着他的崩溃或者辩解。

就在这时，库房的门被再次推开。藤田弘少佐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依旧阴沉，但已经恢复了一些平日的刻板。他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中村和脸色苍白的雄二，平静地开口：“中村课长，现场初步勘察报告出来了。”

中村猛地转头看向藤田。

藤田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无波：“技术班初步判断，爆炸点位于丙区七号货位附近，引爆源并非坑内销毁的苦味酸，而是……一枚藏在废弃零件堆里的、由手榴弹改装的地雷，或者类似爆炸装置。引爆方式……可能是触发式。死者野田英树，身体朝向爆炸点，背部和腿部有大量预制破片嵌入，符合近距离触发爆炸特征。柳芭的尸体位置相对靠后，主要死于冲击波和坍塌物砸击。至于那盒磺胺残留……位置靠近爆炸边缘，更像是被波及，而非引爆物。”

藤田的陈述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中村部分狂热的指控。雄二的心猛地一跳。改装地雷？触发式？野田是触发者？这……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野田英树自己踩中了地雷？”中村的声音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现场痕迹初步支持这个判断。”藤田的语气毫无波澜，“当然，技术班还在做进一步分析。至于这枚地雷的来源……丙区堆积了大量报废军械，来源复杂，时间跨度长，记录混乱不堪，排查难度极大。”他看向雄二，目光带着深沉的审视，“佐佐木少尉的清点工作尚未完成，发现并记录所有危险品本就是他此次任务的目标之一。野田英树私自潜入，触动未及发现的爆炸物身亡……这，恐怕才是事故的主要原因。”

藤田的话，巧妙地避开了雄二是否“布置陷阱”的指控，将爆炸定性为“野田私自潜入触动未排查出的历史遗留爆炸物”导致的事故。既部分洗脱了雄二的主要责任，也维护了后勤系统的“脸面”——毕竟，承认仓库里存在未被发现的地雷，也是严重失职。他这是在和稀泥，也是在自保。

中村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个结论极度不满。他死死盯着藤田：“藤田少佐，这结论下得未免太早！野田为什么潜入？他如何知道确切位置？那盒磺胺怎么解释？‘7号’又是什么？柳芭的死因？这些都还是谜团！特高课会继续深入调查！佐佐木雄二，依旧是重要嫌疑人！”他最后狠狠地剜了雄二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库房，留下冰冷的警告在空气中回荡。

藤田看着中村离开，才转向雄二，目光复杂：“佐佐木君，你听到了。你暂时洗脱了谋杀和故意制造爆炸的嫌疑。但这次事故，你作为丙区清点负责人，对危险品排查不力，导致严重后果，难辞其咎！野田英树的死，柳芭的死，还有仓库的损失……联队本部震怒！”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冰冷的施舍，“看在你以往……处理‘废料’还算‘妥当’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降级为军曹，调离后勤处，去联队马厩报道。负责……清理马粪和照料军马。这是对你失职的惩罚，也是让你远离是非之地。好好反省吧。”

清理马粪？照料军马？从少尉降到军曹？这惩罚看似严厉，实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流放。藤田既不想彻底放弃雄二这个还能处理“脏活”的人，又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同时将他踢出后勤核心，远离特高课和中村的紧盯。

“嗨依！谢长官回护之恩！卑职……领罚！”雄二深深低下头，声音嘶哑。他明白，这是目前他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活着，就有机会。

藤田没再说话，转身离开。库房里只剩下雄二一人，和空气中残留的硝烟味、血腥味。

傍晚时分，降级为军曹的佐佐木雄二，背着简单的行囊，在宪兵的“护送”下，走向位于营区最偏僻角落、气味冲天的联队马厩。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他路过被严密封锁、如同巨大伤疤般的丙区仓库废墟，看着宪兵和工兵在警戒线内忙碌地清理着残骸，搜寻着可能的线索。中村课长的黑色轿车就停在废墟旁，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就在他即将转过营房拐角时，一辆运送后勤杂物的板车吱吱呀呀地从他身边经过。推车的是个满脸油污、毫不起眼的苦力。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雄二感觉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被飞快地塞进了他敞开的棉大衣口袋里！他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继续向前走。

一直走到马厩附近，确认无人跟踪，他才迅速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到的，又是一枚熟悉的、边缘磨损的铜弹壳！

弹壳底部，用利器刻着一行新的俄文：

**“野狗已死。鼠洞封。柴火需‘油’。老地方。当心新犬。”**

**(Вpaг mepтв. mышь 3akpытa. Дpoвam hyжho 'macлo'. cтapoe mecтo. ocтepeгancr hoвon co6akn.)**

雄二紧紧攥住这枚冰冷的弹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伊万诺夫！消息果然灵通！

“野狗已死” – 确认了野田的死亡。

“鼠洞封” – 柳芭这条线断了，彻底安全了（或者说，被强行掐断了）。

“柴火需‘油’” – 抗联急需新的盘尼西林（柴火），但这次需要“油”作为掩护或新的传递方式？汽油？润滑油？

“老地方” – 显然指他们惯用的交易地点，松花江码头13号泊位。

“当心新犬” – 新的威胁已经出现！特高课的中村？还是藤田？或者……那个真正的“7号”依然潜伏在暗处？

伊万诺夫的网还在，而且发出了新的指令。丙区的爆炸和两条人命，似乎只是这场残酷游戏的一个章节翻过。新的交易，新的危险，迫在眉睫。

雄二抬起头，望向马厩方向。那里传来军马不安的嘶鸣和浓烈的粪便气味。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点冰冷的光如同寒夜里的星火，顽强地燃烧着。清理马粪？照料军马？这低贱的惩罚之下，掩盖的是更加凶险的暗流。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完成交易，必须找到那个“新犬”……或者，“7号”。冰城哈尔滨的冬天，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