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尽人间 第116章 守护遗族

万瘴血谷，核心禁域。

粘稠如血浆的沼泽无声翻滚，蒸腾起令人作呕的腥煞之气。高达百丈的白骨祭坛巍然矗立，如同巨兽残骸，诉说着万古的怨毒。祭坛顶端，那株暗红近黑、扭曲狰狞的污染幽昙剧烈摇曳，花蕊处的暗红旋涡疯狂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毁灭波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爆发，将周遭一切拉入无边黑暗。

星钥碎片在沼泽中被无数血色怨念触手缠绕，微弱的星辉如同风中残烛。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气氛紧绷如满弓之弦。

沈孤寒、沐宁、苏婉清三人的骤然闯入，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所有目光，带着惊疑、忌惮、贪婪与杀意，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沈孤寒！你竟敢追至此地！”林家阵营中，一名面容与林霸天有几分相似、气息却更加阴沉内敛的老者厉声喝道，他是林家此行的话事人，林霸天的族叔林远山。其身后数名林家高手亦是真元暗涌，杀机凛然。

幽冥殿那边，领头者是一名浑身笼罩在浓郁鬼气中、只露出一双惨白手掌的黑袍人，他发出桀桀怪笑：“混沌本源……主动送上门来，省却我等一番手脚。”其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刺耳难听。

而那两名身穿奇异古老巫袍、脸上绘满复杂诡异图腾的老者，则目光幽深地打量着沈孤寒，尤其是他周身那自然流转、将血谷污秽之气排斥在外的混沌领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与……一丝更深沉的凝重。他们并未如林家、幽冥殿那般立刻表现出敌意，反而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

沈孤寒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两名古老巫袍老者身上。他能感觉到，这两人身上的巫力波动，与之前遭遇的古巫族精英截然不同，更加古老、精纯，甚至带着一丝与这万瘴血谷同源却又超然其上的意味。而且，他们看向那株污染幽昙的眼神，并非贪婪，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痛惜、无奈与坚决守护的意味。

“黑巫族……”沐宁低声在沈孤寒耳边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传闻中南疆巫道真正的起源之一，比现今的古巫族历史更为悠久，掌握着沟通幽冥、驾驭灾厄的禁忌巫术，极少现世，被视为南疆的守护遗族。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守护这株……被污染的圣物？”

沈孤寒心中明了。看来，这黑巫族才是混沌幽昙碎片流落至此地后，真正的、也是最初的看守者。他们的目的，或许并非占有，而是……封印？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时，那株污染幽昙似乎因为沈孤寒体内纯净本源的靠近，变得更加狂躁！花蕊处的暗红旋涡猛然扩张，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沼泽中的血水与怨煞之气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其疯狂吞噬！缠绕着星钥碎片的那些怨念触手也变得更加粗壮、有力，将星钥碎片一点点拉向沼泽深处！

“不好！它要彻底失控了！”苏婉清惊呼，她的净魂之力对那种极致的污秽与疯狂最为敏感。

“动手！抢下星钥碎片！”林远山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厉喝一声，率先化作一道流光，直扑沼泽中的星钥碎片！他身后林家高手同时暴起，各种阴狠毒辣的林家绝学施展出来，攻向可能阻拦之人。

“桀桀……混沌本源是我的！”幽冥殿黑袍人也怪笑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下一刻便出现在白骨祭坛下方，一只鬼气森森的利爪直接抓向那株污染幽昙的花茎，竟是想连根拔起！

“亵渎圣物！找死！”

那两名一直沉默的黑巫族长老终于动了！其中一位脸上绘着暗金色蛇纹的老者冷哼一声，手中骨杖顿地！

“嗡！”

整个白骨祭坛猛然一震！祭坛表面那些看似杂乱的骸骨瞬间亮起无数细密的、散发着幽光的巫文！一股庞大无比的禁锢之力骤然降临，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笼罩了冲向星钥碎片的林远山以及试图触碰幽昙的幽冥殿黑袍人！

林远山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速度骤降。那幽冥殿黑袍人的鬼爪在距离幽昙花茎尚有数尺时，便被一层突然浮现的、由无数哀嚎魂影组成的黑色光幕挡住，鬼爪抓在光幕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却难以寸进！

“黑巫族的‘万灵禁绝大阵’！”林远山脸色一变，显然认得此阵厉害。

“守护遗族，果然名不虚传。”幽冥殿黑袍人声音阴沉，周身鬼气翻涌，试图强行突破那魂影光幕。

另一位脸上绘着紫色雷霆图腾的黑巫族长老则看向沈孤寒，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身负纯净幽昙本源的外来者，此地非你应来之处。速速离去，可保平安。”

沈孤寒并未因对方的警告而动怒，反而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踏前一步，混沌领域自然扩张，将那弥漫过来的禁锢之力与怨煞之气排开，目光直视那两位黑巫族长老：“守护？尔等守护的，究竟是这株已然失控、即将酿成大祸的污染之种，还是这万瘴血谷之下，那尊即将被其唤醒的古老凶物？”

他此话一出，两名黑巫族长老瞳孔皆是一缩！那绘制雷霆图腾的长老眼中更是精光爆射：“你……你竟能感知到‘血煞古魔’的存在？！”

“血煞古魔？”沐宁闻言，脸色微变，“传闻中上古时期陨落于此的一位魔神，其残魂与血谷怨煞结合，化为不死不灭的凶物，被上古大能封印于此……难道这污染幽昙，竟成了解开封印的钥匙？”

沈孤寒通过核心召唤的感应，早已察觉到此地最大的凶险，并非那株污染的幽昙，亦非在场的各方势力，而是深藏于沼泽与白骨祭坛之下，那尊被万载血煞滋养，气息堪比化神巅峰，甚至可能触及炼虚门槛的恐怖存在——血煞古魔！这株污染幽昙的疯狂生长与吞噬，正在不断削弱着封印，并将其狂暴的力量作为养料，加速古魔的苏醒！

那绘制蛇纹的黑巫族长老面色难看，沉声道：“既然你已知晓，更应明白此地凶险！此株圣物……幽昙碎片，乃万载前坠落于此，与古魔残魂相互侵蚀，早已异变。我黑巫族世代守护于此，并非为了占有，而是以族中秘术与其达成脆弱平衡，借其力加固封印，延缓古魔苏醒！尔等外人闯入，惊扰圣物，破坏平衡，若引得古魔提前出世，整个南疆都将生灵涂炭！”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懑。显然，黑巫族守护于此，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走钢丝游戏。

沈孤寒瞬间明悟了许多。难怪黑巫族对混沌幽昙的态度如此复杂，他们并非不想净化或收回这碎片，而是不能！一旦失去这株污染幽昙对古魔力量的汲取与牵制，封印可能立刻崩溃！他们是在以毒攻毒，用这污染的幽昙作为枷锁的一部分！

“原来如此……”沈孤寒目光扫过那株疯狂摇曳的污染幽昙，又看了看在怨念触手中挣扎的星钥碎片，“但如今，平衡已被打破。此物濒临彻底失控，不仅无法再牵制古魔，反而会因其爆发，加速封印瓦解。尔等的守护，已至尽头。”

“那又如何？！”蛇纹长老语气激动，“难道你有办法在不引动古魔的前提下，解决此患？若无把握，贸然动手，便是催命符！”

就在这时，那幽冥殿黑袍人似乎找到了阵法的一丝破绽，周身鬼气猛然爆发，化作一道惨绿色的鬼火，竟暂时灼穿了那魂影光幕，一只鬼爪闪电般抓向污染幽昙的花茎！

“尔敢！”雷霆长老怒目圆睁，手中骨杖引动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巫雷，轰向黑袍人！

林远山也趁黑巫族长老分心之际，强行震开部分禁锢之力，一道阴狠的指风射向近在咫尺的星钥碎片！

场面瞬间失控！

“轰隆！！”

紫色巫雷与幽冥鬼火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使得整个白骨祭坛都摇晃起来！那株污染幽昙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花蕊处的暗红旋涡猛然膨胀了数倍，一股毁灭性的吸力爆发开来，离得最近的几名林家高手和幽冥殿弟子猝不及防，惨叫着被卷入漩涡，瞬间化为精纯的血煞之气被其吞噬！

而林远山的指风，也成功击中了缠绕星钥碎片的几根怨念触手，将其暂时打断！星钥碎片失去了束缚，就要向下坠落！

“就是现在！”

一直按兵不动的沈孤寒，眼中精光一闪！他等的就是这个混乱的时机！

他身形如电，无视那混乱的能量冲击与强大的吸力，混沌领域收缩凝聚于体表三寸，如同一柄利剑，直接穿透了战圈，目标直指那下坠的星钥碎片！

“拦住他！”林远山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挥掌拍向沈孤寒后心！那幽冥殿黑袍人也舍弃了与雷霆长老的纠缠，一道幽冥锁链如同毒蛇般缠向沈孤寒的双腿！

两名黑巫族长老亦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沈孤寒速度如此之快，目标如此明确！蛇纹长老骨杖再顿，更强的禁锢之力笼罩向沈孤寒！雷霆长老则引动数道巫雷，封堵他的去路！

面对四方围攻，沈孤寒面色不变，甚至未曾回头。他只是反手一掌拍出，并非什么精妙招式，只是最纯粹的混沌之力凝聚！

“混沌……归元掌！”

一掌出，仿佛天地初开，万法归寂！林远山那阴狠的掌力、幽冥殿的锁链、黑巫族的禁锢之力与巫雷，在触及这混沌掌印的瞬间，皆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瓦解！那掌印去势不减，反而将那些溃散的能量吞噬，变得更加凝实，狠狠印向了追得最近的林远山！

“噗——！”

林远山如遭重击，护体真元如同纸糊般破碎，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鲜血狂喷，身形如同破麻袋般倒飞而出，重重砸进远处的沼泽，生死不知！

而沈孤寒的另一只手，已然稳稳地抓住了那枚下坠的星钥碎片！

碎片入手温凉，其中的星辉与他怀中的第一块碎片，以及他体内的混沌幽昙本源同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识海，关于“幻瞑秘境”的方位、开启方式，以及第三块碎片的感应，都变得明确了许多！

与此同时，那株污染幽昙因为星钥碎片被夺，以及吞噬了数名修士的血肉，仿佛受到了最后的刺激，发出了刺破耳膜的尖锐嘶鸣！整个花体彻底化为纯粹的暗红之色，花蕊处的旋涡猛然坍缩，然后……轰然爆发！

一道暗红色的、蕴含着无尽污秽、毁灭与吞噬意念的光柱，如同灭世魔枪，自花蕊处冲天而起，狠狠轰击在白骨祭坛上方的虚空！

“咔嚓——！”

仿佛什么东西破碎了！祭坛上方的空间，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一股远比污染幽昙更加恐怖、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暴戾与饥饿感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自那裂痕之后，缓缓苏醒！

血煞古魔的封印……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缺口！

“完了……”两名黑巫族长老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

林家与幽冥殿的残存者亦是骇然失色，再也顾不得争夺，纷纷向后暴退！

唯有沈孤寒，手握星钥碎片，屹立在能量风暴的中心，黑袍猎猎作响。他抬头望着那空间裂痕后逐渐显现的、如同山岳般巨大的、由纯粹血煞与怨念凝聚而成的猩红眼眸，眼神之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寒刺骨的杀意与一往无前的决绝。

守护遗族的使命或许即将终结，但属于他沈孤寒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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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