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学：从斑纹到王字 第114章 承剑大典 3

那赤红圆球如一颗搏动的心脏，在空中不断膨胀收缩，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在叩击着生与死的界限。

彦祖伯光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泪水在他们年轻的脸上蜿蜒而下。

他们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老祖宗——那曾经挺拔如松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佝偻下去，掐诀的手指如同枯萎的树枝，无力地垂落。

“老祖……”彦祖颤抖着握住那双渐渐冰冷的手，真切地感受到生命正从这具躯体中流逝。

他将额头抵在老人干枯的掌心上，哽咽道：“祖儿在这儿……祖儿陪着您……”

老者的面容以可怕的速度失去血色，蜡白的皮肤下隐隐透出青灰。曾经红润的嘴唇此刻苍白如纸，最后一丝微弱的心跳也消逝在永恒的寂静中。

彦祖呆跪在原地，仿佛一尊被抽走灵魂的雕像。唯有那仍在跳动的赤红圆球，在安静中投下血色的光影，见证着这场生死别离。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回光返照，老者的手青筋暴起，突然如铁钳般抓住了二子的手腕。

伯光浑身一震，险些惊叫出声。

老者面容扭曲如枯树皮，凹陷的眼窝中迸发出最后的光芒，活像从地狱爬回的冤魂。

他喉间挤出嘶哑却铿锵的声音：“祖儿……光儿……王家的……未来……就托付……”

话未说完，枯瘦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皮肉。

彦祖先是一怔，待要回应时，老祖已然气绝。

那具枯槁的身躯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却在最后一刻仍保持着托付的姿势。

彦祖额头撞击青砖发出闷响，三记响头过后，青砖已见血痕：“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誓死光大门楣！”

旁观的兄弟长歌早已泪流满面，刘苏更是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校长李戈微不可察地颔首，袍袖轻挥间，悬浮在尸身上方的赤红光球如倦鸟归巢般落入他掌心。只见他五指一收，那团红光便似从未存在过般消弭于无形。

王家老祖的本命剑骤然失去了与主人的感应，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凄厉的嗡鸣。它如同失去理智般在天空中疯狂舞动，斩出数十道凌厉剑气，将四周云层都撕得粉碎。

最终，剑光骤然黯淡，仿佛被某种无形力量封印，带着一声悲鸣直坠而下，深深插入地面。

彦祖缓缓站起身，这才发现双膝早已被鲜血浸透，布料与伤口黏连在一起。

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在伯光的搀扶下，他背起老祖冰冷的躯体，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来到崖壁前，彦祖执意不肯放下老祖。他小心翼翼地与伯光配合，搬下一口檀木棺材。

当老祖被安放进去时，彦祖用衣袖反复擦拭双手，直到确认没有一丝污垢，才颤抖着为老祖整理衣冠。

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熟睡的婴孩，最后将棺盖缓缓合上。

完成这一切后，彦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棺木旁。

粗重的喘息声在崖壁间回荡，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唯有紧贴棺木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悲痛。

葬剑，乃是万剑山剑道传统中最为庄重的仪式。唯有修为臻至剑豪之境的强者，方能在生命将尽之时选择以此方式终结己身。

此中真意，在于将毕生所悟剑道真谛凝为实质，再以秘法封存。

然需谨记两则要义：其一，凭承剑之法晋阶的剑豪不能行此仪；其二，若剑豪为人所害，其剑意必遭破坏而残缺消散——唯三品之上者另当别论。

此般玄机，正是诸多各方大势力得以绵延千年而不衰的根基所在。

江湖险恶，世人皆善藏锋。纵使至亲挚友，亦难窥他人修行全貌。然一旦选择葬剑，毕生所修便如明镜止水，再难遮掩分毫。

以王家老祖为例，这位名震一方的剑道宗师，即便在家族危难之际，本可凭借其超凡实力独善其身。

然而当他毅然选择“葬剑救家”之时，江湖上却流传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有人讥讽这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亦有人盛赞其舍家为族的崇高气节。

但当仪式完成，当老人毕生剑意化作赤色晶石的那一刻，所有的非议都如晨露般消散。留下的，唯有后世对这位剑豪的无限敬仰。

那璀璨的赤红剑意结晶，便是最有力的明证——这位老人至始至终都在为家族鞠躬尽瘁，对剑山忠心不二。

彦祖在此间的行为树立了典范。当各家老祖相继完成葬剑仪式后，跪拜在前的子孙们无不满含热泪，小心翼翼地将先祖的遗骸安放棺中。

这一刻，传承的意义超越了生死，化作了永恒的誓言。

那些本就大限将至，遵循葬剑之仪的老者，在完成仪式后，其晚辈从漫天剑修中肃然出列，将安详逝去的长者轻轻放入棺木之中。

待六七十位葬剑者尽数完成仪式，天穹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庄严宣告：“逝者安息”。

在声音主人的引领下，万千剑修齐齐默立，以最诚挚的哀思向逝者致敬。

礼毕之际，几十口棺椁忽如获灵性，惊起栖息其上的飞鸟。

只见这些棺木缓缓升空，宛若出鞘飞剑，环绕剑山盘旋飞舞。待寻得风水绝佳之地，棺木便徐徐降落。

更令人称奇的是，那山体竟如水波般泛起涟漪，将棺木一一吞没，转瞬便了无痕迹。

那穿透云霄的清越嗓音再度响起：“承剑——启——”

话音未落，只见先前所见的那群老剑修约两百余人，齐刷刷落于平台之上盘膝而坐。动作之整齐，好似如一人所化。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那群白发苍苍的老者中，三位气度不凡的为首者仍悬于半空。

此时，主持仪式的四位半神同时抬手，掌心各现出四五十枚浑圆如玉的石球。

那些石球看似朴实无华，却在众人注视下渐次亮起柔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流转，恍若将满天霞光尽收其中。

随着光芒渐盛，石球竟自行旋转起来，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绚丽的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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