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失控般狂跳起来,撞击着胸腔,一声接着一声,沉重而迅速,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那突如其来的邮件提示音,在此刻听来,不啻于一道惊雷,炸响在她紧绷至极的神经末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倏然涌向面部,又在瞬间退去,留下冰凉的皮肤。
她极力控制着面部每一块肌肉,不动声色地转向身旁志得意满的徐黎,声音平稳得出奇,听不出丝毫波澜:“谢谢你的好意,我需要考虑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带着刻意的冷静。她紧紧攥着手机,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再多看徐黎一眼,她转身,迈步,走向走廊的尽头。高跟鞋敲击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叩、叩”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逃离一个即将吞噬她的漩涡。那尽头处的洗手间,成了她此刻唯一能寻得的、短暂的避难所。
“咔哒”一声轻响,隔间门被反锁。这方狭小、密闭的空间,暂时将外界的喧嚣与险恶隔绝开来。世界仿佛瞬间安静,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如擂鼓般无法忽视的心跳。冰凉的金属门锁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她却忍不住开始颤抖,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寒意。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不听使唤的手指,点亮屏幕,点开了那封足以改变一切的邮件。
白色的光线映照着她苍白的面容,邮件的内容并不长,没有冗长的客套与修饰,只有寥寥数行文字,却像一道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悍然劈开了连日来笼罩在她眼前的浓重迷雾,露出了底下狰狞而危险的真相:
“林薇女士:冒昧致信。徐黎所提供的海外医疗资源,其背后的专家与某境外医疗组织关系密切,该组织曾多次卷入商业间谍和数据窃取丑闻,其‘帮助’往往附加极苛刻条件,甚至可能危及患者数据安全。”
“徐黎及其关联势力,与境外某些意图窃取我国新兴企业核心技术的组织过往甚密。其目标不仅是控制‘钉刺’,更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的技术转移。”
“谨慎对待。另,据悉国内‘仁心’医疗公益基金会对罕见重症有援助计划,或可尝试申请。”
没有署名,来源也无法追踪,像幽灵一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邮箱里。然而,正是这寥寥数语,其中提及的几个关键细节与名称,如同散落的拼图最后那几块关键碎片,与她脑海中那些零散、模糊、曾让她隐隐不安却无法串联的信息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一种直觉般的笃定击中了她——这封信的真实性,极高。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颅内炸开。一股森然的寒意,如同极地冰水,瞬间从头顶浇灌而下,沿着脊椎急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每一寸肌肤都泛起细密的疙瘩。先前因母亲病情和公司压力而产生的迷茫、焦虑、脆弱,在这盆冰水之下,被涤荡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清醒,以及清醒之后那噬心的后怕。
原来如此!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徐黎,还有她背后那些藏匿于阴影中的势力,竟然歹毒、贪婪至此!他们不仅觊觎“钉刺”的技术与未来,如今,更是连她病重垂危的母亲都不肯放过,竟想利用她为人女的焦灼与脆弱,以此为最香甜的诱饵,布下另一个更加精巧、更加恶毒,甚至可能牵涉国家安全范畴的陷阱!他们将人性的弱点算计得清清楚楚,要将她连同“钉刺”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后怕如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她的心防。在那短暂的瞬间,她几乎就要屈服,几乎就要为了那一线渺茫的生机,亲手推开那扇通往地狱的门。如果……如果她刚才没有收到这封邮件,如果她在那份看似诱人的协议上签下名字……她不敢再想下去。紧随其后涌起的,是滔天的愤怒!那怒火灼烧着她的肺腑,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战栗。他们怎么敢?!怎么敢用母亲的生命作为筹码,来进行如此肮脏的交易!
她猛地用双手撑住冰冷的洗手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响声。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眼眶通红的脸,但那双眼底,却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凝聚,那是被愤怒与绝望淬炼过的坚毅。她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连续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强迫那几乎要炸裂的胸膛平复下来,强迫混乱的大脑恢复冷静的运转。不能乱!绝对不能在此刻崩溃!她逐字逐句地再次阅读邮件,将“仁心”基金会这个名称牢牢刻印在脑海。这是黑暗中透进来的第一缕微光,是风浪中浮现的第一块浮木。
再次抬起头时,镜中那双眼睛里的迷茫与脆弱已褪去大半,虽然依旧布满血丝,但眼神已经变得清明而锐利。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拍打脸颊,刺骨的凉意让她彻底镇定下来。抽过纸巾,仔细擦干脸上的水珠,又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和衣领。她看着镜子,努力调整面部表情,直到那张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情绪波动,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了隔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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