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骑的黑船如同沉默的巨兽,泊于烟波浩渺的江心,隔绝了外界的纷扰与杀机。船舱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在三人之间的凝重与沉默。
燕青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难平。北靖王的庇护,守夜人的使命,前路的未知,交织成一张复杂而沉重的网。
萧月如最先打破沉默,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向沈墨和林清音:“喂,你们怎么说?真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北疆?听说那边冬天能冻掉鼻子!”她语气虽冲,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或许还有一丝自己都未明了的,对即将可能到来的分别的怅惘。
林清音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垂眸,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北靖王与先祖的“旧谊”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她对自己模糊的身世产生了更多的猜想与一丝微弱的、名为“归属”的期待。然而,她更清楚,吸引这些庞然大物目光的,绝不仅仅是她这前朝孤女的身份,更是她怀中这卷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山河社稷图,以及她身为“钥匙”的价值。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沈墨:“沈大哥,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历经生死,她的信任与依赖,早已毫无保留地系于眼前这个沉默而强大的男子身上。
沈墨的心弦因她这句话而轻轻震颤。他迎上她全然信任的目光,看到她苍白脸上那抹因紧张而微抿的唇线,一种想要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不让她再受丝毫风雨侵袭的冲动,前所未有地强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他看向萧月如,又看向林清音,沉声道:“燕青所言,虽难以尽信,但有一点他说得对。江南已成漩涡,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踪迹已露,继续留下,唯有被动挨打,疲于奔命。”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分析着利弊:“北疆虽远,环境艰苦,但北靖王势大,至少能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喘息之机。我们需时间消化龙宫所得,提升实力,更重要的是,”他目光深邃,“弄清这山河社稷图真正的秘密,以及……守夜人背后的真相。”
他还有一层未明言的顾虑。青云剑宗玄诚真人态度暧昧,凌霄代表的“残月”势力潜伏暗处,再加上幽冥殿、五仙教乃至东厂,敌友难辨。与其在这泥潭中挣扎,不如跳出局外,借助北靖王这块暂时的“净土”,积蓄力量,看清棋局。
“所以,你是决定去了?”萧月如挑眉。
“是。”沈墨点头,“这是目前看来,最有利的选择。”他看向萧月如,“萧姑娘,你……”
“我?”萧月如打断他,扬起下巴,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本姑娘自然是回我的塞外明月教!谁要跟你们去那冰天雪地的地方吃沙子!”她话虽如此,眼神却有些闪烁,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再说了……你们俩……我跟着算怎么回事……”
最后这句话,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自嘲。这些时日的并肩同行,那个沉默坚韧、一次次于危难中守护同伴的沈墨,不知何时,已在她心中留下了痕迹。只是,她比谁都清楚,他的眼里,只有他身边那个清雅如莲的女子。
林清音敏锐地察觉到了萧月如情绪的低落,她伸出手,轻轻握住萧月如的手,柔声道:“月如姐姐,这一路多谢你。若无你多次相助,我们恐怕……”她话语真诚,带着感激。
萧月如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怔,看着林清音清澈无伪的眼眸,心中那点酸涩竟奇异地淡去了不少。她别扭地抽回手,哼道:“少来!本姑娘只是看那些家伙不顺眼而已!”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本姑娘就不奉陪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她说走就走,竟是毫不拖泥带水,对着沈墨和林清音摆了摆手,便转身掀帘而出,火红的身影在舱门口一闪,便跃上来时的小舟,吩咐船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江雾之中,洒脱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船舱内,只剩下沈墨与林清音二人。萧月如的离去,让气氛莫名地安静下来,却也似乎更加贴近。
决定已下,燕青得知后,并无意外,只是沉稳地点点头,立刻下令开船。三艘黑船升起风帆,调整方向,破开江水,向着北方开始航行。
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熟悉的江南景致在视野中缓缓后退,最终化为天际一线模糊的青黛,林清音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怅惘与对未来的茫然。江南是她的根,是她十数年平静生活的所在,如今却要远赴未知的北疆,前途未卜。
一件带着体温的玄色外袍,轻轻披上了她的肩头,阻隔了江风带来的寒意。
沈墨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与她并肩而立,望着同样的方向。“冷吗?”他问,声音低沉。
林清音拢了拢带着他气息的外袍,轻轻摇头,侧过脸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颜,心中那份怅惘似乎被一股暖流冲散了些许。只要有他在身边,似乎去哪里,都不再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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