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弦月孤悬。京师以北三十里,一座早已废弃的官驿,在凄冷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荒草之中。断壁残垣投下幢幢鬼影,夜风穿过空洞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篝火在驿亭的角落摇曳,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照着沈墨、林清音,以及不期而至的陆惊澜。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陆惊澜依旧穿着那身象征身份的飞鱼服,只是肩头的锦衣卫标识已被撕去,露出一片刺眼的空白。他脸色苍白,唇边还带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痕,那是昨夜地宫血战和今日朝堂风波的印记。原本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让他平添了几分落拓与不羁。但那双狭长的凤眸,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亮、锐利,如同洗去尘埃的寒刃,直视着沈墨。
“我不是来追捕你们的。”陆惊澜开口,声音因伤势而略显沙哑,却异常平静,“指挥使之职,我已辞去。或者说,是被革除了。”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这是你们需要的东西,通关路引,京畿布防的薄弱点,以及……一些干净的盘缠。”
沈墨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审视着眼前这个曾数次生死相搏的对手。他能感觉到,陆惊澜的气息虽然虚弱,但那股萦绕周身的、属于朝廷鹰犬的桎梏与阴沉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决绝的、破而后立的清明。
林清音站在沈墨身侧,看着陆惊澜肩头的空白和唇边的血迹,心中五味杂陈。她上前一步,轻声道:“陆大人,你的伤……”
“已无碍。”陆惊澜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有欣赏,有遗憾,最终沉淀为一种坦然的释怀,“林姑娘不必挂怀。倒是你,”他转向沈墨,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托付的郑重,“沈墨,照顾好她。这世道,配得上她这份仁心与风骨的人,不多。”
沈墨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会。”两个字,重逾千钧。
就在这时,驿亭外的荒草丛中,传来数道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并非箭矢,而是某种更阴毒、更迅疾的暗器,带着刺耳的尖啸,从不同角度射向亭内三人!目标并非致命处,却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意在生擒!
“小心!”陆惊澜反应极快,几乎是凭借本能,身形一旋,已挡在林清音身前!他手中那柄狭长弯刀骤然出鞘,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凄艳冰冷的弧光!
“叮叮叮叮!”
一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火星四溅!陆惊澜手腕翻飞,刀光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射向林清音的七八枚淬毒透骨钉尽数磕飞!动作行云流水,展现出的依旧是顶尖高手的素养。
然而,他旧伤未愈,强行运功,刀势一滞,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一丝鲜血从唇角溢出。
几乎在暗器袭来的同时,沈墨动了!他没有去格挡暗器,而是如同一头发现猎物的金色豹子,身形带起一道残影,猛地扑向暗器来源的方向——驿亭右侧的一处半塌的马厩!
他人未至,拳已出!毫无花巧的一记直拳,引动了体内那澎湃的金色力量,拳锋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发出低沉的爆鸣!
“轰!”
马厩那面摇摇欲坠的土墙,被他这隔空一拳直接轰开一个巨大的窟窿!烟尘弥漫中,三道穿着夜行衣、身形矫健如鬼魅的身影被迫显形!
“东厂的番狗,还是这般藏头露尾!”沈墨冷哼一声,金色瞳孔中杀意凛然。他一眼便看出,这三人身手诡谲,配合默契,绝非普通锦衣卫,而是东厂蓄养的精锐死士!
那三名东厂番子显然没料到沈墨感知如此敏锐,力量如此霸道!但他们训练有素,毫不慌乱,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尖啸,三人如同心意相通,瞬间散开,呈品字形将沈墨围在中间!手中持着的并非寻常刀剑,而是奇门兵刃“子母鸳鸯钺”和“链子镖”,寒光闪闪,锁定了沈墨周身要害。
驿亭内,陆惊澜强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横刀护在林清音身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知道,东厂的人既然能找到这里,绝不止眼前这三名死士。
果然,驿站的屋顶上,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陆惊澜,你果然在这里私会钦犯!看来曹公公猜得没错,你早已心怀叵测,与这些前朝余孽勾结!”
话音未落,屋顶破开一个大洞,一道瘦削如同竹竿、面色青白的中年太监飘然而下,他十指留着长长的指甲,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正是东厂掌刑千户,曹猛的心腹之一,“毒爪”冯保!
与此同时,驿亭入口处,也出现了四名手持强弩的东厂番子,弩箭上弦,闪烁着寒光的箭簇,牢牢对准了亭内的陆惊澜和林清音!
前后夹击,形势瞬间危急!
冯保阴冷的目光扫过陆惊澜,最后落在林清音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拿下这个前朝公主,可是大功一件!陆惊澜,你若识相,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