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天空,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旷远与苍茫。
离开了白狼川那座混杂着血腥、**与情报的边陲重镇,仿佛也将中原的喧嚣与纠葛暂时甩在了身后。放眼望去,是无垠的、起伏的土黄色沙丘,如同凝固的巨浪,一直延伸到天际线与蔚蓝得有些不真实的穹窿相接之处。风是这里永恒的主人,卷着细沙,打着旋儿,掠过稀疏的、顽强匍匐在地的骆驼刺,发出呜呜的声响,吟唱着古老而荒凉的歌谣。
日头升高,炙烤着大地,空气因热浪而微微扭曲。三匹骆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海中跋涉,留下串串蹄印,旋即又被风沙悄然抹去。
沈墨骑在为首的路驼上,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凝。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挡风的斗篷,斗篷边缘已被风沙染上灰黄。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四周看似一成不变的地平线,左手习惯性地按在腰侧,那里缠绕着他性命相修的软剑。白狼川中“影刃”杀手的伏击虽未得逞,却如同一声警钟,提醒他幽冥殿的触角早已深入这片广袤地域,前路危机四伏。
林清音跟在他身后,一袭素白衣衫在黄沙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却也纤尘不染。她戴着遮挡风沙的帷帽,轻纱拂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秋水的明眸。离了药王谷,别了江南烟雨,投身这浩瀚大漠,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环境的艰苦尚在其次,关键是那份对未知前路的隐忧,以及沙赫身上那愈发扑朔迷离的身世,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她偶尔会回头,看向被安置在第三匹骆驼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沙赫蜷缩在驼峰之间,身上裹着阿古勒赠送的厚实毛毯,只露出一张被风沙吹得微红的小脸。离开了熟悉的商队和环境,这孩子显得格外安静,一双大眼睛里少了孩童应有的纯粹欢快,多了几分茫然与怯生生。他紧紧抱着毛毯的边缘,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那面牵扯出“星陨之地”与“苍狼部”秘辛的明月镜,被林清音用油布仔细包裹,妥善收在了行囊最深处,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累了么?”沈墨低沉的声音打破沉默,他并未回头,却精准地感知到了林清音投来的目光。
林清音轻轻摇头,帷帽轻纱微动:“不累。只是……这天地太广阔,人置身其中,愈发觉得自身渺小。”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沙赫一直很安静,我有些担心。”
沈墨闻言,侧头瞥了一眼那孩子。沙赫接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沈墨的眼神依旧冷硬,但语气放缓了些许:“他能活下来,已比许多人都强。”
这话算不得安慰,却是事实。在这弱肉强食的塞外,生存本身便是第一要义。
正午时分,烈日如火,连骆驼都有些焦躁地打着响鼻。三人寻了一处背风的沙丘凹陷处暂歇。
沈墨取下皮囊,递给林清音:“喝水。”他的动作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林清音接过,先喂了沙赫几口,看着孩子小口小口吞咽的样子,眉宇间闪过一丝怜惜。她自己才喝了一小口,便将皮囊递还给沈墨:“你也喝。”
沈墨没有推辞,仰头灌了几口。清水滑过喉间,暂时缓解了沙漠炙烤带来的干渴。他目光落在林清音略显疲惫的脸上,斗篷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重新系好皮囊,沉声道:“根据听风驿主的地图和商队的描述,呼延王帐遗址应在东北方向,按目前脚程,至少还需五六日。今夜,我们必须找到一处可靠的水源。”
他的话语将现实拉回眼前。在这片死亡之海中,水源是比黄金更珍贵的生命线。
林清音点了点头,从随身携带的另一个小皮囊里取出些肉干和胡饼,分给沈墨和沙赫。她的动作细致而温柔,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依旧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从容。她看着沈墨啃食着干硬的胡饼,忽然轻声道:“沈大哥,那‘星陨之地’……你如何看?”
沈墨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寒芒。“传说缥缈,但幽冥殿既然倾力追寻,必有缘由。听风驿主提及它与苍狼部、明月教旧事有关,沙赫又可能与之关联……”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安静吃着肉干的沙赫,“这一切,或许只有到了呼延王帐,才能找到些许端倪。”
他顿了顿,看向林清音,语气带着一丝告诫:“塞外势力错综复杂,远不止幽冥殿。各部族、马贼、乃至看似中立的商队,都不可轻信。接下来,步步皆险。”
林清音迎上他的目光,帷帽下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明白。既已至此,便没有回头路。我会小心。”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你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她未曾宣之于口的牵挂。沈墨心弦微动,那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足道的一瞬。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短暂的休息后,三人再次上路。沙赫似乎稍微适应了些,不再那么紧绷,偶尔会好奇地张望远处掠过的一小群沙漠羚羊,或是天空中盘旋的孤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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