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六年五月十一,黎明。当南津关即将被南北两线十四万联军的铁蹄彻底碾碎、化为齑粉之际,东南方向地平线上骤然涌出的“陈”字旗与那支规模惊人的军队,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即将凝固的血潭,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城头之上,原本已抱定死志、准备进行最后殉国一战的宸国守军,目睹那面熟悉的、尽管残破却依旧倔强飘扬的旗帜,以及旗下如潮水般涌来的、衣甲虽混杂却杀气凛然的军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夹杂着狂喜与哭嚎的欢呼声猛地爆发出来!
“是陈将军!”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天不亡我宸国!杀啊!杀退这些狗贼!”
绝境中看到生还的希望,所激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原本摇摇欲坠的宸军防线,竟在这一刻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韧性,将刚刚攀上城头的联军士兵又狠狠推了下去!
联军方面,尤其是南线的山越、百越部队,攻势为之一滞。 这支突然出现的、数量不明的生力军,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进攻节奏。后方统帅兀突骨惊疑不定,急忙下令前军暂缓攻城,收缩阵型,以防备侧翼可能遭受的突击。
北线,刚刚突破鹰嘴崖、气势正盛的镇北军前锋,也察觉到了南线的异动和东南方向的烟尘,攻势不由放缓,谨慎地观察着局势。
整个战场,因这支意外出现的军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短暂僵持。
宸国公赵轩立于残破的箭楼之上,狂风吹动他染血的战袍。他望着东南方那支越来越近的军队,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满了巨大的疑虑和警惕。
陈到?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落霞山一战,义军主力尽丧,陈到身负重伤,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殉国。这才过去多久?他如何能在这短短时间内,不仅养好重伤,还能聚集起如此一支看起来颇具规模的军队?这兵力,看上去竟不下一两万之众!这根本不合常理!
是真正的援军?还是……四海商会或者伪帝赵瑾设下的另一个更险恶的圈套?假扮援军,骗取城门,然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南津关?
这个念头让赵轩脊背发凉。然而,眼下宸国已至山穷水尽之境,哪怕这援军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他似乎也没有了拒绝的资格。城内粮草已绝,军心全靠昨夜那“天降神粮”的奇迹和一口气撑着,若这援军的希望破灭,士气将瞬间崩溃。
“传令!”赵轩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全军戒备,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开启城门!弓弩手对准城外援军方向,听候指令!吴锋,你亲自带一队精锐,用吊篮下城,前去接洽,确认对方身份!记住,若情况有异,立刻发信号!”
“末将遵旨!”吴锋深知责任重大,毫不犹豫,立刻点齐十名最忠勇的死士,用绳索缒下城墙,朝着那支已在关外三里处停下、开始整队的“援军”疾驰而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 关内关外,无数双眼睛都聚焦在那支突然出现的军队和吴锋那支小小的接洽队伍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双方阵前,人们看到吴锋与对方军中驰出的一骑将领相遇。短暂的交谈后,吴锋竟然滚鞍下马,单膝跪地!而那名将领也迅速下马,将吴锋扶起。两人又交谈片刻,吴锋便带着那名将领,朝着关墙方向疾驰而来!
“陛下!是陈将军!真的是陈到将军!”城头哨兵看清了那名将领的面容,激动地大喊。
赵轩心中疑虑稍减,但警惕未消。他下令将两人用吊篮拉上城头。
当陈到真实地站在赵轩面前时,赵轩几乎认不出他了。眼前的陈到,面色黝黑,憔悴不堪,左脸颊留下一道狰狞的新疤,但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透着一股历经生死磨砺后的沉毅与锐利。他身上的铠甲布满刀剑痕迹,却清洗得干干净净。
“罪将陈到,叩见陛下!救驾来迟,万死莫赎!”陈到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声音哽咽。
“陈将军……快起!”赵轩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扶起,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落霞山一别,朕以为将军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将士……”
“陛下容禀!”陈到快速说道,“落霞山末将重伤昏迷,幸得亲卫拼死救护,藏匿于山民家中侥幸得活。伤未痊愈,便听闻南津关危殆,陛下被困。末将深知朝廷已无兵可派,便冒死潜入敌后,一路收拢落霞山溃散的残兵,又联络各地不甘受伪帝与商会欺压的义士、豪强,甚至……一些被商会逼得走投无路的小股山匪流寇,许以重利,陈明大义,这才勉强凑出这万五千人马!”
他指着关外的军队:“陛下请看,他们衣甲杂乱,兵器不一,正是仓促成军之象!但他们对伪帝和商会的恨意是真的,对宸国的忠诚也是真的!听闻陛下仍在南津关血战,他们便愿随末将前来,与陛下同生共死!”
赵轩顺着陈到所指望去,只见那支军队虽然队列不算严整,但一股悲愤决死之气却冲天而起,许多士兵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这确实不像训练有素的官军,更像是一支庞大的、充满血性的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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