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债 第47章 崩盘引发清算

赵公明站在一片狼藉的神台中央。他那身华美威严的神袍被扯开了襟口，露出里面金丝编织的内衬，此刻却沾满了不知是汗渍还是酒渍的污痕。象征着至高权柄的金鞭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鞭身上流转的神光黯淡混乱，如同风中残烛。他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瞳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不断刷新的、代表他个人神力和财富储备的数值——那数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缩水，归零的警兆如同丧钟轰鸣。

“废物！一群废物！”赵公明猛地将手中一个价值连城的琉璃盏狠狠砸向屏幕！琉璃盏撞在坚固的光幕上，瞬间粉身碎骨，碎片四溅。“护盘！继续给本座护盘！动用最后的本源神力！把价格拉起来！拉起来啊！”他咆哮着，声音嘶哑，带着神格根基动摇时特有的、令人心悸的震颤，整个大殿都在他失控的神威下簌簌发抖。

财帛星君连滚爬爬地扑到神台边缘，脸上涕泪横流，额头在地面磕得砰砰作响：“尊神息怒！息怒啊！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我们所有的资金…包括您调用的本源神力…都…都填进去了…可那抛单…那抛单是海！是深渊！填不满啊！交易所…交易所已经启动强制平仓了！那些抵押了房产、押上了身家性命的信徒…他们的资产…正在被系统自动清算拍卖！”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清算？拍卖？”赵公明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这两个词所代表的、对于凡俗信徒而言意味着怎样灭顶的灾难。一丝源自神只本能的、对信徒香火反噬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但紧接着，这恐惧便被更猛烈的、被逼到绝境的狂怒所吞噬！

“姜！小！满！”这个名字被他从齿缝里生生挤出，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如同九幽地狱刮出的阴风。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是你！一定是你这条不知死活的泥鳅在兴风作浪！本座要碾碎你！把你的骨头一寸寸碾成齑粉！”金鞭上残存的神力剧烈波动，他周身金光爆闪，空间开始扭曲，眼看就要撕裂空间，降临凡尘进行最酷烈的报复！

就在这毁灭气息攀升至顶点的刹那！

轰——！

神恩殿那扇由万年玄铁混合秘银铸造、加持了无数防御神纹的厚重殿门，竟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轰击，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整扇门向内猛地凹陷、变形，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一刻，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硬生生撞开！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湿重的雨气，瞬间灌入这奢靡又混乱的神殿。一个身影逆着门外走廊刺眼的白光，出现在破碎的门框中央。

是姜小满。

他浑身湿透，黑色的风衣下摆滴着水，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却蕴含着爆发力的轮廓。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沿着下颌线滴落在地面昂贵的地毯上。他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镜片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却无法遮挡镜片后那双眼睛——冰冷、锐利、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火焰，直直刺向神台中央的赵公明！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银色的金属数据盘。

“赵公明！”姜小满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瞬间劈开了殿内所有的警报噪音和赵公明的咆哮，清晰地刺入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赵公明酝酿的毁灭一击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硬生生打断，他霍然转身，金色的瞳孔因暴怒和惊愕而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钉在门口那个湿漉漉的、渺小的凡人男子身上：“姜小满！你竟敢擅闯神域！亵渎神威！” 他手中的金鞭嗡鸣，毁灭性的金光再次凝聚，“本座正要找你！你这搅乱天机的孽障！”

“找我？”姜小满冷笑一声，一步步踏入殿内，皮鞋踏在碎裂的琉璃盏和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雨水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湿痕，“我这不是送上门来了吗？来看看你这位‘福神’，是怎么把信徒的血肉，变成你神座下的灰烬的！”

“住口！牙尖嘴利的蝼蚁！”赵公明须发皆张，金鞭遥指，神威如狱压下，“你恶意做空，散布恐慌，毁我基业！这滔天罪孽，本座今日必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恶意做空？”姜小满停下脚步，迎着那足以碾碎凡人的神威，脊梁挺得更直，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愤怒，“我不过是揭开了你精心编织的谎言！看看这满地的碎片，看看这跳崖的价格！赵公明，是你自己用贪婪和无耻，亲手点燃了这座纸糊的金山！你的基业？那是建立在信徒尸骨上的海市蜃楼！”

“看看你的‘福运’！”姜小满根本不给他继续咆哮的机会。他猛地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个冰冷的金属数据盘，朝着赵公明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神颜，狠狠砸了过去！“睁开你的神眼，好好看看！”

数据盘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在赵公明身前的地面上！啪嚓一声脆响！金属外壳碎裂！

嗡——！

碎裂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蓝光猛地从数据盘残骸中爆发出来！无数道细微的蓝色数据流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瞬间窜出，缠绕上神恩殿中央那巨大的神光投影屏！

屏幕上的价格瀑布线瞬间被覆盖、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疯狂切换、高速播放的画面碎片，伴随着被处理过但依旧能听清内容的嘈杂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流，粗暴地冲击着赵公明的视觉和听觉神经：

——是发布会现场，赵公明在金光中蛊惑众生：“心念所至，财源必开！”

——是“福缘”体验中心，信徒们疯狂抵押房产、股权，眼神炽热：“信福神，得永生富贵！”

——是那个抱着孩子、形容枯槁的女人，在柜台前歇斯底里地尖叫：“快给我换！全换了！福运！我要福运！” 她眼中绝望的死寂被高清镜头捕捉得纤毫毕现。

——紧接着，画面骤然切换！是同一个体验中心通往天台的监控！女人抱着孩子，站在冰冷湿滑的天台边缘，风雨吹打着她单薄的衣衫。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眼神空洞得如同深渊，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纵身一跃！监控画面剧烈晃动，最终定格在楼下地面那两团模糊的、被迅速围拢的暗影… 孩子的哭声在跳下前的瞬间被风撕碎，只留下绝望的余音。

——最后，是无数个类似的画面碎片：被赶出家门的老人坐在街边茫然无措；中年男人对着被查封的店铺门面嚎啕大哭；年轻人在天台上摇摇欲坠……无数张被“福运”彻底摧毁的面孔，带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如同最残酷的默片，在巨大的屏幕上无声控诉！

“啊——！！！” 赵公明发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剧痛与狂怒的嘶吼！那些信徒绝望的脸孔，尤其是最后那对母女跳下的瞬间，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神格的深处！信仰反噬带来的灵魂灼烧感远超他千万年来的任何一次战斗创伤！他高大的神躯剧烈摇晃，踉跄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属于神只的威严与从容，只剩下被彻底撕开伪装的惊骇、痛苦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源的恐惧！他周身狂暴的神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紊乱、溃散！金鞭上的光芒彻底熄灭。

“这就是你赐予的‘福运’！”姜小满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赵公明摇摇欲坠的神格上，“吸髓食肉！敲骨吸髓！用凡人的血肉尸骨，堆砌你金碧辉煌的神座！赵公明，睁开你的神眼看看！这滔天的血债，你背不背得起？！” 他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那对母女，她们的命，她们的绝望，都拜你所赐！你这所谓的福神，才是世间最大的灾厄！”

他的质问如同雷霆，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漠然、仿佛不蕴含任何情感的声音，突兀地在神恩殿穹顶响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超越凡俗、凌驾于神人之上的规则力量，清晰地盖过了一切：

“福运集团破产清算程序，即刻启动。”

柔和而威严的白色光柱从穹顶落下，光柱中，一个身着素白长袍、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凝聚。他周身没有任何强烈的能量波动，却散发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感。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大殿，扫过神力溃散、形容狼狈的赵公明，扫过门口湿透的姜小满，最终定格在那块还在播放着人间惨剧的巨大屏幕上，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市场行为，盈亏自负。”白袍身影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宣读天条，“此乃天道运转之理，神人共遵。福运集团经营不善，触发规则清算，咎由自取。无关人等，退散。”

“严监查！”赵公明看清来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向光柱边缘，声音因激动和最后的希冀而扭曲变形，“严监查！您看到了！是他！是这凡夫姜小满！他用卑劣手段做空市场！恶意攻击神界产业！他才是罪魁祸首！快！快拿下他！以正天规！我的神国…我的信徒…都是被他害的！”

被称作严监查的白袍身影，目光终于转向状若疯狂的赵公明，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失去价值的物品，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赵公明，证据显示，福运集团NFt产品存在严重虚假宣传、违规操作、利用神权诱导信徒过度抵押借贷，自身风控机制形同虚设，早已埋下崩盘祸根。市场做空力量，无论其动机为何，其行为本身，并未违反现行天条与交易所规则。此乃规则内之博弈。”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微微一顿，声音更加漠然：“至于你，经营不善，神格根基动摇，已无力维系神位。即刻起，褫夺福神神职，冻结一切神界资产。你的神国…将由天庭接管清算。” 宣判如同冰冷的铁律，不容置疑。

“规则？博弈？” 赵公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金色的瞳孔彻底涣散，最后一丝神采也熄灭了。他踉跄着，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看着那位代表天庭秩序的白袍神只，又看向门口那个将他打入深渊的凡夫，最后，目光空洞地扫过屏幕上定格的、那对母女跳下的绝望瞬间。严监查的话彻底掐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呵呵…呵呵呵…” 低沉的、破碎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充满了无尽的荒谬与悲凉，“好一个…规则内博弈…好一个…自负盈亏…哈哈哈…好！好得很！”

他不再看任何人，不再咆哮，不再挣扎。高大的身躯佝偻下来，仿佛背负着万钧之重，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像个真正的落魄者，失魂落魄地穿过一片狼藉的神恩殿，走向神殿后方那扇通往更高处——通往“诛仙台”的隐秘侧门。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通往末路的阶梯上。严监查冷漠的目光和白袍身影，如同两座无形的冰山，将他最后的神性彻底冻结。

冰冷的雨丝被高空凛冽的罡风切割成锋利的碎屑，抽打在脸上。赵公明独自站在诛仙台边缘。这曾是天庭惩戒堕落仙神、令其魂飞魄散的绝地。脚下是翻滚不休、深不见底的混沌云海，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口。魔都的灯火在遥远的、被雨幕模糊的下方闪烁，如同亿万只冷漠的眼睛。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一块廉价的、边缘已经磨损开裂的塑料护身符。粗糙的劣质印刷上，“福神庇佑”四个字已经褪色模糊。这是那个跳楼的女人在抵押房产证时，慌乱中遗落在柜台上的东西。冰冷的塑料硌着他的掌心，残留着凡人绝望的温度和最后一丝卑微的祈求。

严监查那冰冷到骨髓的宣判，还在耳边回响：“市场行为，自负盈亏。” 姜小满那双燃烧着愤怒与审判火焰的眼睛，在眼前晃动。还有屏幕上，那无数张被“福运”彻底碾碎的脸… 尤其是那对母女，她们坠落时，那孩子最后看向母亲的、懵懂却充满依恋的眼神…

神界的规则…原来如此冰冷。冰冷到可以漠视亿万信徒的骨血成灰。

赵公明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无尽混沌、隔绝神凡的厚重云层。雨水顺着他僵硬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最后一点属于福神的光辉彻底湮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荒芜。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神界…”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彻骨的悲怆与嘲讽，“…还算是神界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那虚无的、冰冷的规则，又像是彻底抛弃了这令他窒息的一切。身体向前一倾，没有丝毫犹豫，向着下方翻滚的混沌深渊，纵身一跃！

那枚廉价的、褪色的塑料护身符，从他松开的手中滑落，在凄风冷雨中翻滚着，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轨迹，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诛仙台上，只剩下罡风的呼啸和冰冷的雨。严监查模糊的白袍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边缘，冰冷的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赵公明消失的云海，仿佛只是确认一个程序的最终执行。他的视线转向下方遥远凡尘中那一片灯火，最终，落在了魔都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正是姜小满那间堆满服务器的旧办公室。一个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低低地回荡在风雨中，转瞬即逝：

“目标确认。姜小满。抗压系数评估中…下一轮市场压力测试…开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