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艰难地撕开厚重的云层,将惨白的光线投在泥泞的河岸上。折腾了一夜的雨终于彻底停了,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泥浆和湿漉漉、倒伏的野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混杂着泥土被浸泡后散发的**味道,吸一口都带着冰冷的湿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周村长家破败的木屋前,林九、白流苏和三个徒弟已收拾停当。周村长依旧昏迷不醒,被小心安置在屋内相对干燥避风的一角,身上盖着能找到的所有破旧衣物。李秋生和王文才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眼下带着青黑,显然一夜惊魂未定,没怎么合眼。张晓光强打精神,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绳索和几柄新买的柴刀,眼神里既有恐惧,也有一股被压抑着的、豁出去的狠劲。
“师父,”李秋生看着紧闭的屋门,声音带着担忧,“把村长一个人留在这里……真的没事吗?万一……万一那青娘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再回来……”
“墨先生的草药和他体内残留的离火之气,暂时能稳住。”林九的声音沉稳,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泥泞道路延伸向黑龙口的方向,“我们早去早回。此行凶险未知,带着他反成拖累。”他下意识按了按胸口,那里贴身放着老王头那枚依旧残留一丝微温的“通渊”铜钱,以及那片冰冷沉重的鳞片状硬物。七叔公和周村长的铜钱则被白流苏谨慎收好。昨夜周村长呓语中的“龙珠”和“青鳞”,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心上。
白流苏离火玉心剑斜负身后,赤红的剑鞘在微弱的晨光下显得内敛而深沉。她清冷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目光扫过三个徒弟:“都打起精神。黑龙口漩涡凶险异常,绝非寻常水鬼作祟可比。一旦靠近,无论看到、听到什么,心神务必守住,不可被外邪所乘。秋生、文才,你二人负责外围警戒,留意四周异动,不可冒进。晓光,跟紧我。”
“是!师姑!”三个徒弟齐声应道,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有些突兀。
一行人再次踏上通往黑龙口的路。泥泞不堪的河岸小径比昨夜更加难行,湿滑的淤泥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拔出脚来,发出“噗嗤”、“噗嗤”的粘腻声响。浑浊的黑水河水位暴涨,水流更加湍急汹涌,裹挟着大量的枯枝败叶和浑浊的泥沙,翻腾着黄色的泡沫,如同一条暴怒的土黄色巨蟒,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咆哮。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似乎比昨日更加清晰了一些。不是单纯的鱼腥或水藻气,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滑腻的活物气息,混杂在潮湿的水汽里,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令人不自觉地心生烦躁与寒意。
越靠近黑龙口,河道两侧的山势越发陡峭险峻,怪石嶙峋。巨大的黑色岩石如同被巨斧劈砍过,裸露在潮湿的空气中,表面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水渍,在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两岸的树木也扭曲怪异,枝干虬结如鬼爪,稀疏的叶子耷拉着,毫无生机。连鸟兽的鸣叫都彻底消失了,只有河水永不停歇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喘息,压迫着众人的神经。
“师父……这地方……怎么感觉比昨晚还吓人?”李秋生抱着胳膊,牙齿有些打颤,只觉得那股腥气直往脑门里钻,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啊,静得……静得让人心慌。”王文才推了推眼镜,紧张地左右张望,总觉得那些黑黢黢的岩石后面,随时会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张晓光用力握了握手里的柴刀柄,强作镇定:“怕什么!有师父师姑在呢!管他什么水鬼河妖,敢冒头,一刀劈了它!”话虽如此,他的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林九沉默地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异常沉稳。道袍的下摆早已被泥浆浸透,沉甸甸的。他全身的灵觉提升到极致,细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除了奔腾的水声和那股令人不适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粘稠感?仿佛空气本身变得沉重而充满阻力,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他尝试运转一丝茅山法力,那感觉就像在粘稠的油膏中穿行,凝滞不畅。离火玉心剑在他身后,剑鞘内的赤芒也显得比平时黯淡几分,似乎被这片天地间弥漫的阴寒湿气隐隐压制着。
“师兄,”白流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秘法传音特有的凝练,“此地的阴寒煞气……自成领域,对阳刚法术有天然的压制。我的离火剑气运转也滞涩了许多。”
林九微微颔首,同样以秘法回应:“感觉到了。如同行走在巨大的水眼之中,四周皆是至阴之水。那‘通渊’漩涡,恐怕就是这阴寒领域的核心。”他袖中的指尖捏着一张“清心符”,一丝微弱的清光在掌心流转,勉强驱散着侵入心神的寒意和那股腥气带来的烦躁感。
转过最后一道陡峭的河湾,黑龙口狰狞的景象豁然撞入眼帘!
两岸高耸的黑色崖壁如同两扇半开的巨大门扉,压迫感扑面而来。崖壁下方,河水在此处疯狂地旋转、坍缩,形成一个直径足有数丈的恐怖漩涡!漩涡中心漆黑如墨,深不见底,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湍急浑浊的河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疯狂地涌入那漆黑的深渊,白色的浪花在边缘激烈地飞溅。一股强大的、令人心悸的吸力从漩涡中心弥漫开来,拉扯着岸边的空气和众人的衣袂,仿佛要将一切靠近之物都拖入那无底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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