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41章 机械天国

空间的扭曲感如同实质的潮水，裹挟着意识，撕扯着感官。仿佛穿过一条由无数破碎代码和扭曲光影构成的湍急河流，时间和方向感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当那股令人作呕的失重和眩晕感终于消退，脚踏实地（如果那能被称为“地”的话）的感觉传来时，夜刹猛地睁开双眼，左眼的龙影光晕在适应了周围极度异常的光线后，开始疯狂闪烁，传递出强烈的警示信号。

他正站在一条宽阔得望不见边际的“街道”上。

街道并非由石材或沥青铺就，而是某种光滑如镜、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未知材质，清晰地倒映出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只是那倒影显得有些扭曲失真。街道两旁，是拔地而起、直插“天空”的巨型建筑。这些建筑棱角分明，结构精密得如同放大了亿万倍的集成电路板，表面覆盖着不断流动、变幻的霓虹数据流，勾勒出各种无法理解的符号、图表和似乎永不停歇的广告标语。

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庞大无比、覆盖了整个天穹的、缓缓旋转的复杂几何结构体，如同一个活着的、由纯粹光线和数据构成的星云，散发出均匀而冰冷的白光，照亮了这个没有阴影，却也缺乏温度的世界。

空气（如果存在的话）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无处不在的嗡鸣声，那是无数机械运转、数据流动、能量传输汇聚而成的背景噪音，如同这个巨大机械城市的呼吸与心跳。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仿佛静电般的刺痛感掠过皮肤，那是高浓度数据能量逸散的结果。

寂静，却又无比喧嚣。

这就是赛博神国的内部？一个完全由数据和机械构成的世界？

“这里……就是数据天堂？”影织的数据流在夜刹身边凝聚，它的形态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但也更加……警惕。它如同一个初次进入深海的水手，既为这片浩瀚的数据海洋感到一丝本能的亲近，又为其中蕴含的、冰冷而庞大的秩序感到深深的不安。“能量等级……高得离谱！数据密度……简直是信息的汪洋！”

狱牙不安地刨动着爪子，锋利的爪尖在光滑的金属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留不下任何痕迹。它猩红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沉默的、反射着冷光的建筑，以及街道上空偶尔无声滑过的、造型奇特的飞行器。这里的一切都让它感到不适，那种绝对的“秩序”和“洁净”，与它混乱狂暴的本性格格不入。

镇岳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熔岩般的眼眸扫视着环境，龙威装甲自动调整着能量输出，以适应周围那无处不在的数据能量场。它对物理环境的适应力最强，但这种纯粹由规则和数据构成的世界，同样让它感到一种无形的束缚。

阿莱莎更是脸色苍白，她紧紧抓着自已的胳膊，淡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迷茫与恐惧。这个世界完全没有自然的气息，没有风，没有泥土，没有生命的脉动，只有冰冷的金属、流动的光线和永恒的嗡鸣。对她而言，这里比龙墓深处的死寂更加可怕。

“保持警惕。”夜刹低声道，他的声音在这个异常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强忍着精神层面的疲惫和刺痛，左眼的龙影光晕努力解析着周围流动的数据中所蕴含的信息。

大多是些无意义的代码碎片、系统状态报告、资源分配日志……如同一个超级城市日常运行的冗余信息。但偶尔，会闪过一些带有“清除”、“优化”、“冗余处理”等字眼的指令片段，让他的心微微下沉。

这里绝非善地。

就在这时，前方街道的拐角处，空间一阵轻微的扭曲，一个身影缓缓浮现，由虚转实。

那并非机械构造体，而是一个……“人”？

他（或者它）穿着剪裁合体、线条流畅的银灰色制服，面容英俊得毫无瑕疵，如同经过最精密计算后生成的完美模型，皮肤下隐约有细微的数据流光晕流动。他的眼神平静，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映照着数据星空的湖水，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

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用一种清晰、悦耳却毫无温度的电子合成音说道：

“欢迎来到欧米茄之城，迷途的访客。我是机械僧侣，编号73。检测到诸位携带未授权的高维变量及污染数据，违反了神国的《纯净法典》。请放弃抵抗，随我前往‘净化中心’，接受主神欧米茄的检视与同化。这是通往永恒与安宁的唯一路径。”

他的话语彬彬有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陈述物理定律般的绝对权威。

“同化？就是变成外面那些铁疙瘩，或者变成你们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狱牙咧开嘴，露出狰狞的弑神牙，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做梦！”

机械僧侣73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抵抗是无意义的，个体‘狱牙’。你的生物反应模式已被记录，暴力倾向判定为高级。强行净化程序将不可避免地对你的原始结构造成不可逆损伤，这是对珍贵样本的浪费。请做出理智的选择。”

“如果我们不呢？”夜刹上前一步，将依旧虚弱的身体挺直，目光平静地迎上机械僧侣那非人的注视。左眼的龙影光晕微微流转，试图解析对方的数据构成，却发现对方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致密、仿佛与整个城市融为一体的数据护盾，难以窥探其核心。

“拒绝，即意味着确认为‘恶性病毒’。”机械僧侣73的声音依旧平稳，“根据《纯净法典》第7条第3款，神国自卫系统将启动最高级别清除协议。为了维护欧米茄之城的绝对秩序与稳定，清除行动将不计代价。”

他微微抬手。

霎时间，众人周围那些原本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街道地面，甚至空气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孔隙！密密麻麻的、闪烁着能量光芒的枪口、发射器、力场生成器从中探出，如同无数苏醒的毒蛇，将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场中的每一个人！

与此同时，街道两旁的建筑表面，那些流动的数据流速度陡然加快，凝聚成一道道实质般的、半透明的数据枷锁，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在空中蜿蜒舞动，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退路！

整个街区，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杀戮陷阱！

“最后警告。”机械僧侣73的声音在无数武器充能的细微嗡鸣中，显得格外清晰，“放弃抵抗，接受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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