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1章 镜廊初入迷途

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烈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夜刹便感到脚下一实，身体因惯性向前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耳边数据洪流咆哮的余音仿佛还在回荡，但周遭的环境已彻底改变。他从那濒临崩溃的数据通道中硬闯了出来，代价是此刻仍在隐隐作痛的神经，以及身边伙伴狱牙喉咙里发出的、充满警惕与不适的低沉呜咽。

“呜……嗷……”

狱牙晃了晃它那颗狰狞的头颅，颈侧那道古老的咒印正闪烁着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光芒，仿佛接触不良的电路。它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尤其是这种充满扭曲、不协调感的力量。

夜刹迅速环顾四周，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们置身于一条奇异而令人不安的回廊之中。上下左右，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光滑如水的镜面。这些镜面无缝衔接，构成了一条无限向前后延伸的通道，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去路。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均匀地洒满每个角落，既不刺眼也不昏暗，却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冷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咔嚓”声，像是冰面正在悄然碎裂，又混杂着某种更低沉的、仿佛来自遥远深渊的絮絮低语，直接搔刮着人的理智。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镜中的影像。

夜刹看向正对面的镜壁，里面的“夜刹”也正看着他。但仅仅半秒之后，一股寒意便顺着脊椎爬升——镜中的他，动作慢了半拍！他明明已经停止了移动，镜中的影像却还在微微调整着站姿；他皱眉，镜中的影像却延迟了一瞬才做出相同的表情。这种不同步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制造出一种令人晕眩的错乱感。

“吼！”

狱牙显然也发现了这诡异的状况。它猛地转向一侧镜壁，对着里面那个动作略显滞后的“自己”发出了威胁性的低吼，獠牙毕露。镜中的狱牙镜像也同步张开了嘴，但那吼声却似乎隔着一层东西，显得沉闷而不真实。

野兽的直觉让狱牙将这种“模仿”视为挑衅。它没有任何犹豫，后肢猛地发力，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撞向那面镜壁！

砰！

一声闷响。镜面出乎意料地坚固，并未如预想般碎裂，只是以撞击点为中心，蔓延开一片蛛网般的裂痕。但与此同时，狱牙自己却发出了一声痛楚的呜咽，仿佛它撞上的不是镜面，而是一块同等硬度的实体钢板，冲击力完完整整地反馈回了它自己身上。它甩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后退了两步，盯着镜中那个同样在甩头、同样露出痛楚神情的镜像，喉咙里的低吼充满了困惑与暴戾。

“冷静点，狱牙！”夜刹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镜面。情况不对劲。这迷宫处处透着诡异。

就在这时，一阵疯狂而绝望的嘶吼声从回廊前方传来，打破了这片区域令人窒息的寂静。

“假的！都是假的！滚开！放我出去！”

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精神濒临崩溃的狂乱。

夜刹与狱牙对视一眼，立刻循着声音来源谨慎地前进。拐过一个弯道，他们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性契约者，身上的衣物破损不堪，沾满了不知名的污渍。他双眼赤红，瞳孔涣散，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正用头、用肩膀、用拳头，疯狂地撞击着一面镜壁，仿佛那后面就是他渴求的出口。

“砰！砰！砰！”每一次撞击都用尽全力，他的额头早已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镜面。但镜面依旧坚固，只是反馈回同样的撞击声和他的骨肉痛楚。

“喂！”夜刹尝试着喊了一声。

那契约者猛地转过头，看到夜刹和狱牙，非但没有寻求帮助，反而露出了更加恐惧的神色。“又一个！又一个幻影！想来骗我！休想！”他嘶吼着，竟然调转方向，朝着夜刹这边撞了过来，状若疯魔。

狱牙立刻挡在夜刹身前，发出警告的低吼。

但那契约者根本无视了狱牙的威胁，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他猛地一个趔趄，最后绝望地看了一眼周围无数个自己疯狂扭曲的影像，发出了最终一声呐喊：“都是假的啊——！”

话音未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头狠狠撞在了旁边的镜壁上！

咔嚓！

这一次，镜面发出的碎裂声格外清晰。并非镜壁被撞穿，而是那镜面如同水面般荡漾了一下，直接将他的尸体吞没了进去！只是一瞬间，那个契约者就连同他溅出的鲜血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镜面恢复光滑平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回廊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那细微的碎裂声和低语依旧，仿佛在嘲笑着所有陷入此地的生命。

夜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这个迷宫的危险程度，远超预期。它不仅能困住人，更能逼疯人，并吞噬一切。

他不能再被动下去。

左眼微微一热，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幽邃的微光自他左眼瞳孔深处亮起，《深渊之瞳》悄然激活。视野中，那些光滑的镜面不再仅仅是反射影像的平面，而是变成了由无数细微能量流构成的复杂网络。一道道扭曲的、带着不祥气息的能量在其中流动、交织，构成了这个诡异空间的规则基础。

他集中精神，解析着这些能量的运作方式。很快，一个明确的规则信息被他的能力捕捉并解读出来：

【镜像悖论】：攻击镜像视为攻击自身，伤害将完全反馈。物理接触镜面等同于接触实体。

原来如此！难怪狱牙的攻击无效反伤，那个迷失的契约者陈默至死都没能打破镜面。这规则简直恶毒至极，利用人们最本能的反抗心理，将其转化为自我毁灭的途径。

“不能硬攻。”夜刹喃喃自语。他需要找到其他的方法。

他想到《虚空痕·数据跃迁》，这个技能能让他短距离穿梭空间，或许能绕过镜面的物理阻隔。他锁定前方十米外的一个点，能量在体内涌动。

唰！

身影瞬间模糊，从原地消失。

然而下一刻，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扭曲力作用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像是撞进了一个弹力十足的橡胶墙壁，非但没有到达预定地点，反而被猛地向后“弹”了回去！

砰地一下，他踉跄着落回原地，甚至比之前的位置还稍稍靠后了一点。镜面中，他的影像完成了一次完全不符合逻辑的、扭曲的闪现移动，仿佛在讥讽他的徒劳。

技能被反射了！这个迷宫连空间移动类的技能都能干扰并反弹！

夜刹的心沉了下去。物理攻击反伤，空间移动反射。这个镜廊迷宫，简直就是一个无处着力的绝对囚笼？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就在他心情凝重，飞速思考对策之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侧后方的一面镜子里，景象似乎有异。

他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在那无数个映照着他和狱牙的镜像深处，一道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影子一闪而过！那影子体型不大，速度极快，行动轨迹飘忽诡异，像是一只……黑猫？它似乎完全不受镜面规则的影响，如同鬼魅般在镜中世界穿梭，只留下惊鸿一瞥的虚影。

那是什么？

夜刹的左眼甚至来不及捕捉更多能量信息，那道黑色的猫影就彻底消失在无数镜像的迷宫深处，无迹可寻。

是幻觉？还是这个迷宫里除了他们和那些疯狂的迷失者，还存在别的什么东西？

镜廊依旧冰冷，低语依旧盘旋。

但这一刻，夜刹知道，他们并非唯一的“闯入者”。一道新的谜题，以这种方式，突兀地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