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刀语 第21章 公路上的血色雨刷

暴雨疯了似的砸在千疮百孔的车顶上，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像无数冰冷的指甲在疯狂抓挠棺盖。破碎的挡风玻璃外，世界扭曲成一片模糊的、流动的黑暗，只有救护车两道昏黄的车灯勉强切开雨幕，照亮前方一小段湿滑反光、不断向后飞掠的沥青路面。

引擎盖下传来不祥的异响，每一次换挡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涩感，这辆破车随时可能散架。左肩的伤口在每一次颠簸中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血还在慢慢往外渗，寒冷和失血让他握方向盘的手指有些僵硬。

副驾驶上，狱牙蜷缩着，断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嘶声，混合着皮毛被腐蚀和啃咬后发出的淡淡焦臭。它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时而涣散，时而猛地聚焦，警惕地扫视着侧窗外的黑暗。

“嗡——嗡嗡——！”

那声音又来了，穿透暴雨的噪音，尖锐，带着某种金属的震颤，从后方快速逼近！不是一个，是多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夜刹猛地瞥向后视镜。

破碎的镜面里，数道刺目的白光如同野兽的瞳孔，在暴雨中起伏、闪烁，正以惊人的速度拉近距离！隐约能看到骑手们穿着封闭式的、带有银色纹路的护甲，摩托车流线型的车身上闪烁着淡淡的圣洁微光，将周围的雨点都映照得如同坠落的银屑。

圣殿的追兵！他们居然还有机动力量！而且速度远胜这辆破烂的救护车！

“阴魂不散。”夜刹的声音冰冷沙哑，几乎被雨声和引擎声吞没。他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破烂的引擎发出濒死般的咆哮，车速勉强提升了一点，但车身摇晃得更加厉害。

“呜！”狱牙似乎也感受到了迫近的威胁，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断腿让它重重跌回座位，只能焦躁地用爪子刨抓着身下的皮质座椅，发出刺啦的声响。

距离在快速缩短！已经能清晰看到领头那辆摩托车上骑手冷漠的面甲，以及他抬起的手臂上架设的、正在充能的某种紧凑型弩弓！弩箭尖端凝聚起令人心悸的白光！

“趴下！”夜刹低吼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

救护车险之又险地以一个扭曲的弧线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几乎同时！

“咻——！”

一道炽热的光束擦着车尾飞过，击中前方路面，炸开一个小坑，泥水和碎石四溅，打得车身噼啪作响！

冲击让车辆再次剧烈晃动！夜刹死死稳住方向，眼神凶戾地扫过后视镜——三辆，至少三辆圣殿摩托，呈一个松散的包围阵型追来，领头的再次开始为光弩充能！

不能一直被动挨打！这破车撑不了几下！必须反击！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车内。没有远程武器。唐刀和匕首在这种环境下毫无用处。

“狱牙！”他猛地喝道，“左边！车窗！弄开它！”

狱牙猛地抬头，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向左侧那扇布满裂痕、被虫血和污泥糊住的窗户。它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剧痛，用还能动弹的前半身猛地扑向车窗，张开大口，那进化后闪烁着墨绿腐蚀光泽的犬牙狠狠咬在窗框和玻璃的连接处！

“咔嚓！嘣！”

脆化的塑料窗框和本就布满裂纹的玻璃根本经不住这种程度的撕咬，瞬间破裂开来！狂风夹杂着冰冷的暴雨瞬间倒灌进车内，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刺在皮肤上！

破碎的玻璃碎片划破了狱牙的口鼻和前肢，但它毫不在乎，只是甩掉口中的碎渣，对着窗外汹涌的雨幕和逼近的摩托发出威胁性的低吼，绿色的瞳孔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

很好！视野打开了！

夜刹左手死死抓着方向盘，维持着车辆在湿滑路面上的平衡，右手则松开了档杆，反手摸向了腰后——那柄冰冷、沾染过无数污秽的唐刀刀柄。

一辆圣殿摩托正好从左侧超车上来，骑手单手握把，另一只手抬起，手心中一个复杂的圣徽亮起，似乎准备释放某种束缚性的神术！

就是现在！

夜刹眼中寒光一闪，右手猛地抽出唐刀！刀身在灌入车厢的惨淡天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没有丝毫犹豫，精准得如同手术切割，刀尖并非刺向骑手，而是直接刺向那高速旋转的前车轮辐条缝隙之中！

“锵——！！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撕裂声瞬间爆开！甚至压过了暴雨和引擎的噪音！

唐刀那特殊的材质和恐怖的锋利度，加上夜刹精准到毫厘的发力角度，以及车轮本身的高速旋转——

后果是灾难性的！

高速旋转的车轮被强行介入的刚性刀身瞬间卡死！巨大的动能无处宣泄，整辆摩托车的前叉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车身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按住前部，后轮却因为惯性疯狂翘起！

那圣殿骑手甚至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飞出去，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砸向路边一颗粗壮的行道树！

“嘭！！”

沉闷的撞击声即使在大雨中也能隐约听见，白色的护甲瞬间碎裂，鲜红的色彩在树干上炸开一抹刺目的痕迹，随即被暴雨快速冲刷变淡。

而那辆失去控制的摩托车，则在路面疯狂地翻滚、跳跃，与沥青摩擦出大片的火花，最后猛地撞上后方另一辆试图躲避的摩托！

“轰！！！！”

剧烈的爆炸冲天而起！一团炽热的火球在雨夜中膨胀开来，吞噬了两辆摩托和它们的骑手！破碎的金属零件和燃烧的残骸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一些燃烧的碎片和粘稠的、被高温瞬间碳化的血肉组织啪嗒啪嗒地打在救护车的侧窗和车身上。

高速行驶中，冰冷的暴雨混合着这些滚烫的、肮脏的污物，瞬间在破碎的左侧车窗和前挡风玻璃上溅开一片混乱的、红黑交织的粘稠涂层！

视线瞬间被大幅遮蔽！

夜刹猛地伸手，啪地一下打开了雨刮器。

老旧的雨刮器电机发出乏力的呻吟，两条橡胶刮片艰难地、一下一下地刮过布满血污和焦痕的玻璃。

刮片每次划过，都会将那些粘稠的混合物推开，留下两道短暂的、扭曲的清晰视野，但随即又被新的雨水和飞溅的污物覆盖。在那清晰的瞬间，能看到后方路面燃烧的残骸和更远处那唯一剩下的、似乎迟疑了一瞬的圣殿摩托。

刮片一次次来回，在玻璃上留下不断被覆盖又不断出现的、扇形的血色痕迹，像某种残酷而抽象的涂鸦。

车内弥漫开一股古怪的气味——雨水的清新、硝烟的呛人、血肉烧焦的焦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圣力被污染后散发的怪异甜腥。

狱牙对着窗外那燃烧的废墟发出了低沉的、带着胜利和警告意味的咆哮，尽管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夜刹面无表情，收回唐刀，甩掉刀身上沾染的雨水和些许油污，将其归鞘。他的动作稳定得不带一丝颤抖，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清理了一个障碍。

他关掉了雨刮器——既然刮不干净，不如不看。仅凭那一点模糊的透光度和左眼提供的微弱环境分析，他依旧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公路，油门丝毫未松。

引擎哀嚎着，拖着残破的车身，冲破雨幕，向着未知的、但必然是更危险的黑暗深处冲去。

后视镜里，那最后一辆圣殿摩托远远吊着，似乎不敢再轻易靠近，但也没有放弃，如同附骨之疽。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