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市的天,仿佛被昨夜那场雷暴彻底洗过,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苍白。阳光惨淡地穿透薄云,无力地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照不进人心深处那冰冷的角落。风暴的余威并未平息,反而在更高层面酝酿着更猛烈的雷霆。
市公安局临时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血腥气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孙启明瘫倒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嘶嚎的画面被定格。旁边是小窗口同步播放的、由精锐行动组紧急传回的实时画面:长山市郊外,一座不起眼的老旧祖屋。几名干警正小心翼翼地移开沉重的神龛底座,露出下方一个隐蔽的、布满灰尘的暗格。
李国华站在屏幕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暗格。他的呼吸都屏住了。孙启明崩溃前喊出的“神龛下面的暗格里”,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如同最致命的潘多拉魔盒。钥匙…钥匙就在孙启明皮带扣的夹层里,已经被取出。那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是指向赵明远的铁证?还是孙启明绝望中的又一次谎言?
“打开!”李国华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屏幕画面中,戴着白手套的干警,用那把特制的、布满岁月痕迹的小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暗格那同样布满铜锈的锁扣。暗格被缓缓拉开。
没有预想中金光闪闪的珠宝或成捆的钞票。
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三样东西:
一个包裹在防水油布里的、巴掌大小的黑色加密硬盘。
一个用牛皮纸袋封存、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厚厚笔记本。
还有…一张微微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孙启明,带着谦卑甚至谄媚的笑容,站在一个穿着朴素中山装、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中年男人身边。那个男人,赫然是年轻了二十余岁的…赵明远!
“硬盘!笔记本!照片!”负责现场指挥的干警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固定证据!立刻送回!”
李国华眼中精光爆射!硬盘里必然有孙启明所说的指令和录音!那笔记本…很可能就是记录着更肮脏交易的原始账本!而那张照片…是孙启明与赵明远隐秘关系的最直观、最无法抵赖的证明!这是足以撬动整个省城官场的重磅炸弹!
“立刻!最高级别加密!硬盘、笔记本、照片!连同孙启明崩溃时的完整审讯录像!直送中纪委驻省巡视组!同时报省委主要领导!请求…立刻对赵明远实施双规!”李国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森然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通讯干警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将这份染血的、来自地狱边缘的证据,打包成足以摧毁一切黑暗堡垒的重型炮弹,射向省城权力风暴的核心!
长山市第一人民医院,特殊加护病房(由临时审讯室紧急改造)。
这里的气氛,比昨夜抢救时更加凝重,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惨烈和微弱的生机。浓烈的消毒水味和生命维持设备低沉的嗡鸣依旧主宰着空气。王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全身被绷带包裹,如同被重新粘合的残破瓷器。右眼覆盖的无菌眼盾下,肿胀消退了一些,但那份虚弱依旧触目惊心。监护仪上的曲线比之前平稳,血氧维持在88%,血压在药物的强力支撑下勉强维持在95/60的临界点,每一次心跳都显得异常艰难。
首都来的陈教授和省城烧伤权威,如同守护着风中之烛的哨兵,寸步不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神却异常锐利,时刻警惕着任何细微的波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转运和“病床前的审判”,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王磊能撑下来,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方同舟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苍老的身影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他布满皱纹的手,依旧极其轻柔地覆盖在王磊那只缠满绷带、搁在床边的手背上。那只手,不再滚烫,却冰凉得让人心颤。
“孩子…”方同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努力传递到王磊意识深处,“孙启明…垮了…垮得很彻底…他藏起来的证据…找到了…硬盘…笔记本…还有…他和赵明远年轻时的照片…铁证如山…”
方同舟的手微微用力,仿佛要将这胜利的消息注入他冰冷的血脉:
“省城…中纪委巡视组…已经收到…赵明远…他跑不掉了…你的火…烧到他了…烧到他了…”
病床上,王磊的呼吸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紊乱。覆盖在眼盾下的右眼,那毫无动静的眼睑,在方同舟话音落下的刹那,极其艰难地、再次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幅度比昨夜更小,却依旧清晰地被紧盯着他的陈教授捕捉到!
“眼睑!又动了!”陈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和职业性的谨慎,“虽然微弱…但确实是自主活动!在如此深度镇静和虚弱状态下…这意志力…太惊人了!”
仿佛是为了回应陈教授的话,王磊那只被方同舟覆盖的手,指尖极其微弱地、却异常清晰地再次勾动了一下!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想要握住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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