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矿业总部大楼顶层,那间窗帘半掩的临时办公室里,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孙启明脸上惯常的温和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他刚刚放下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屏幕上,那条来自省审计厅的加密信息,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接审计署驻省特派办紧急通知:将于今日下午三时,派出专项审计小组进驻长林矿业有限责任公司,依据《审计法》及上级授权,对该企业近年财务状况、国有资产运营及专项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专项紧急审计。请企业方予以配合。”
釜底抽薪!
赵明远这一手,狠、准、快!绕开了他精心构筑的地方“维稳”藩篱,直接祭出了国家审计这把尚方宝剑!以“确保国有资产安全”之名,行彻查**之实!他甚至可以想象,那些穿着审计制服、手持特别授权令的人,此刻正从省城风驰电掣般扑向长山!留给他的时间,以分钟计算!
“砰!”
一声压抑的闷响。孙启明的手掌重重拍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震得茶杯里的水剧烈晃动。他猛地抬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射向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旁的秘书小刘,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寒意:
“审计署!特派办!下午三点就到!赵明远…好!好得很!”
小刘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审计署的人,是真正的专业猎犬,一旦让他们嗅着味儿进了长林矿业,那些看似复杂精巧的账目迷宫、那些层层嵌套的资金通道、那些藏在“正常经营”外衣下的肮脏交易…在专业审计工具和权限面前,恐怕如同纸糊的城堡!
“主任…”小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闭嘴!”孙启明粗暴地打断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巨大的危机感。他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如同即将扑食的秃鹫。
“两件事!”孙启明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立刻通知长林矿业的财务总监、核心财务人员!告诉他们,审计组下午就到!该‘配合’的全力配合!但记住,只提供审计组‘要求’的、‘符合程序’的材料!任何超出审计范围、涉及企业核心商业机密和职工个人**的,必须‘严格把关’,走流程请示!拖!给我拖住他们!争取时间!”
“第二,”孙启明的目光死死盯住小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你亲自去!立刻!马上!找到那个‘影子’!告诉他,他最后的机会来了!长林矿业财务部,三楼东侧走廊尽头,那个挂着‘历年档案室’牌子的房间,最里面靠墙的灰色保险柜!密码是他女儿生日的倒序!里面所有的东西——账册、凭证、U盘、记录本——全部!立刻!给我处理干净!烧掉!粉碎!冲进下水道!总之,我要它们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根毛都不许留下!听懂了吗?!”
“是!主任!我马上去!”小刘浑身一凛,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快步冲出办公室,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孙启明独自留在办公室里,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猛地拉开剩下的一半窗帘。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长林矿业巨大的矿坑如同城市边缘一道沉默而狰狞的伤口。市公安局大楼的方向,在阴沉的天色下,仿佛一头蛰伏的猛兽。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矿坑深处,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岩层,看到某个正在被挖掘、即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秘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时间…时间太紧了!赵明远!方同舟!你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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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山市第一人民医院,眼科特护病房。
这里的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柔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膏特有的气味。王磊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全身依旧缠满渗着药液的绷带,像一具刚从废墟里挖出的残破雕塑。但与之前相比,他头部的绷带在眼部位置被特殊处理过,右眼覆盖着一块无菌的、微微拱起的透明眼盾,眼盾下的纱布隐约透出药膏的痕迹。
几个小时前,那台由首都顶尖眼科专家主刀、持续了近五个小时的高难度角膜移植手术刚刚结束。此刻,他仍在深度麻醉和强效镇静剂的作用下沉睡,生命监护仪上的曲线相对平稳,但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病房内所有人的心。
首都来的眼科权威陈教授,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正戴着特制的头灯放大镜,极其小心地检查着王磊移植后的右眼。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眼神专注而凝重。方同舟和老赵医生站在稍远的地方,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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