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安全屋审讯室的空气,在林文斌那句“我要见律师”的嘶喊后,陷入了死寂。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老兽,胸膛剧烈起伏,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精心维持的体面荡然无存。方组长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同深潭,不起波澜。
“律师,是你的权利。”方组长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但在那之前,林文斌同志,或许你该看看这个。”他朝旁边的记录员微微点头。记录员操作了一下电脑,审讯室侧面的屏幕上,投射出一份清晰的银行流水单。
不是林文斌自己的账户。而是他儿子名下,在海外某离岸银行开设的一个信托账户。账户流水显示,过去五年间,有多笔来自不同离岸公司的大额资金汇入。其中几笔汇款的原始路径,经过复杂的金融工具包装,但专案组的技术力量已经穿透了层层迷雾——源头赫然指向已被查封的“宏鑫”和“鼎峰”公司的关联空壳!
更致命的是,其中一笔三百万美元的汇款备注栏里,清晰地标注着一个项目代号:“HX-7升级计划”!
林文斌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代号上,如同被毒蛇噬咬,浑身猛地一颤!HX-7!正是王强在省厅档案室掘出的那份流水账上,标记着被非法倒卖的报废核心部件的代号!而“升级计划”,正是那些翻新部件高价回流的遮羞布!这份流水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将他儿子干净漂亮的海外账户,与国内那条肮脏的、吸食国资血液的黑色链条,**裸地焊死在一起!
“不…不可能…”林文斌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垂死的绝望,“这是…这是伪造的!是陷害!”
“伪造?”方组长冷冷地打断他,“需要我们把国际司法协作的函件,以及你儿子在海外信托机构的开户授权签字笔迹鉴定报告也给你看看吗?林文斌,你以为把脏钱洗到海外,披上信托的外衣,就能高枕无忧了?你以为你退休了,就没人能追溯到你当处长时埋下的雷?你儿子在海外挥霍的每一分钱,都沾着国内矿工的血汗!”
“还有这个,”方组长不给林文斌喘息的机会,屏幕上又切换出一张照片——一个穿着国际学校校服、笑容灿烂的少女,背景是国外一所知名私立中学的校门,“你的宝贝孙女,在国外的学费、生活费,很昂贵吧?支撑她优越生活的钱,是从哪条管道流出去的?是你发挥的‘余热’?还是‘宏鑫’们啃噬国资的骨头渣?”
照片上孙女纯真的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林文斌心脏最柔软、也是最恐惧的地方!他构筑一生的防线——切割、推诿、倚老卖老——在儿子海外账户的铁证和孙女前途的威胁面前,轰然倒塌!他精心维护的家族体面和未来,被这致命的两击彻底撕碎!
“噗通!”林文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从椅子上滑落,瘫软在地毯上。他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绝望的呜咽,浑浊的泪水混合着冷汗,从指缝中汹涌而出。什么威严,什么体统,什么深水老鳄的城府,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的可怜虫。
“我说…我全都说…”他蜷缩在地上,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彻底的崩溃,“是…是我…是我默许刘振坤搞的‘特殊回收’…是我让张明远扶植‘宏鑫’…‘智远’…是我退休后洗钱和输送利益的管道…那八十万…只是零头…还有…还有上面…上面也有人…”
铁幕的核心,终于被撬开了一条流淌着脓血的缝隙!方组长眼中精光爆射,示意记录员:“详细记录!重点是他提到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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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务局机电队维修车间,气氛却如同绷紧的弓弦。巨大的液压试验台已经停止轰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油味和压抑的挫败感。王强蹲在拆解得七零八落的电液控制阀组旁,脸色铁青。他面前的地上,摊着一片薄如蝉翼、边缘已经烧蚀卷曲的金属密封垫片——正是导致阀芯高温泄漏的罪魁祸首。
“师父,第七种材料了,”小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沮丧,手里拿着一份长长的材料测试报告,“耐高温合成橡胶、石墨复合材料、特种陶瓷…能想到的高温高压密封材料都试遍了!静态测试都能过关,可一到极限工况模拟,高频冲击加上瞬间油温峰值,撑不过半小时,密封性就急剧下降,甚至直接烧蚀失效!”
王强紧盯着那片报废的垫片,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不服输的火焰。极限工况下的瞬时高温高压,像无形的恶魔,一次次撕裂他们精心选择的防护。传统的静态密封思维,在这里撞上了死胡同。
“材料本身不是问题。”王强猛地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他不再看地上的失败品,目光投向阀体内部那个结构精密的密封槽,“是结构!是我们的密封结构设计,没有跟上极限工况的动态变化!它在静态下能抱死,但在高频冲击和油压剧烈波动下,刚性密封面会产生微米级的瞬间分离!就是这微米级的缝隙,让高温高压油液像高压水刀一样切割密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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