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务局财务科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打印机有气无力的嗡鸣声停了,键盘敲击声消失了,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新任科长钱明脸色铁青,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单据复印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面前,财务科副科长张伟低垂着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
“解释一下,张副科长。”钱明的声音像淬了冰,“这份井下二队申请的‘紧急设备配件采购款’,单据齐全,领导签字完整,金额三万五,为什么压了三天不付?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想干什么?”
张伟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钱科…我…我最近家里有点事,忙昏头了…疏忽了…疏忽了…”
“疏忽?”钱明猛地将单据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年轻科员浑身一哆嗦。“井下二队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主采面备用减速箱齿轮断裂,设备趴窝,几十号人干瞪眼!等你的‘疏忽’过去,耽误一天产量损失多少?新规第二章第三条写的什么?‘预算内紧急安全支出,业务部门负责人与值班局领导双签确认后,财务科必须当日完成支付’!你当是擦屁股纸?!”
他拿起桌上那本深蓝色硬壳烫金的《矿务局新规汇编》,翻到对应条款,指着上面清晰的条文,又重重拍在张伟面前:“白纸黑字!你签过学习确认书的!这叫疏忽?这叫顶风作案!这叫阳奉阴违!”
张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办公室里死寂一片,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咔嗒、咔嗒,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新规颁布不过半月,这位郑毅时期靠“会来事”提拔起来的副科长,显然还没适应头顶悬着利剑的日子,习惯性地想拿捏一下下面的区队,却一头撞在了铁板上。
“财务科,是新规落地的第一道闸门!闸门锈死了,规矩就是废纸!”钱明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目光扫过每一个噤若寒蝉的科员,“张伟同志,暂停你副科长职务,工作移交小刘。深刻反省,等候处理意见!这件事,我会如实报告王局长!”
张伟身体晃了晃,面如死灰地被小张带离了办公室。沉重的关门声,如同一声警钟,在财务科每个人的心头敲响。那本放在张伟桌上的《新规汇编》,深蓝色的封面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反射出冰冷而坚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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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局长办公室里,王磊听完了钱明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他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沉静地看着窗外矿务局大院里新立的“新规公示栏”。阳光很好,照得上面张贴的“阳光支出”明细格外清晰。
“意料之中。”王磊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新规是筋骨,立起来不难。难的是让这筋骨长进肉里,融进血里,变成习惯。张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处理意见按新规第四章第十条办:停职检查,调离关键岗位,全局通报。让所有人都看看,碰高压线的下场。”
他顿了顿,拿起电话:“卫国,通知人事科老李,下午两点,小会议室。另外,把这次全局新规学习考核的成绩单拿来。”
下午的小会议室,气氛比财务科更凝重。人事科长老李、李卫国、钱明,还有几位核心部门的负责人正襟危坐。王磊面前摊着两份文件:一份是人事科统计的全局新规学习考核成绩单,另一份是张伟的处理意见草案。
“成绩单看过了?”王磊的目光扫过众人,“及格率百分之八十五,看起来不错。但不及格的那百分之十五,都是谁?中层干部占了七成!后勤处、基建科、甚至安监处!学习走过场,考核当儿戏!”
他将成绩单推到桌子中央:“老李,人事科牵头,组织不及格人员脱产再学习!补考再不及格,按新规第四章第九条,‘不胜任现职’,启动转岗或降级程序!新矿务局,不养混日子的官油子!”
老李额头冒汗,连忙应下:“是!王局!马上落实!”
王磊拿起那份处理张伟的意见草案,看都没看,直接丢进了旁边的碎纸机。机器发出刺耳的嗡鸣。
“这个,轻了。”王磊的声音不高,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新规立威,就要用重典!张伟的处理意见改为:撤销副科长职务,降为普通科员,调离财务岗位,去后勤处仓库报到!全局通报批评!在明天的局务会上,让他本人做公开检讨!检讨不深刻,继续处理!”
钱明倒吸一口凉气。这处罚,几乎断了张伟在矿务局的仕途!但他看到王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将话咽了回去。他知道,王磊这是要用张伟这只“鸡”,儆所有还在观望、甚至心存侥幸的“猴”!
“新规入心,光靠杀威棒不行。”王磊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更深沉的考量,“还得有火炉,把这块铁烧红了,打成形。卫国,你筹备的那个‘岗位技能大比武’,方案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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