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宫门处已有礼乐声传来。沈知微披了件深色披风,从偏殿侧廊走出。她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落在青砖接缝处,像是丈量过一般。
昨日那份贡品清单还攥在袖中,边角已被指尖磨得发毛。她没再看第二眼,可“乌兰托格”四个字却像钉进脑子里。这人不该出现在使团里,更不该负责押送紫檀木箱。前世他经手沈家田契时,用的是商贾身份,如今换了一身北狄文书服,反倒显得太干净。
她走到观礼台后方,帘幕半垂。外面百官列立,礼部尚书正带着几名属官迎向宫门方向。一队车马缓缓驶入,为首一辆由四匹灰马拉动,车身漆黑,轮轴包铜,正是北狄王帐专用制式。
沈知微屏住呼吸。
主车上走下三人,中间那位身穿墨绿长袍,腰系银带,低头行礼时动作一丝不苟——正是乌兰托格。他身后两名随从抬着两只紫檀木箱,箱体不大,却由两人共抬,显然是重物。
她目光落在箱子底部。那处有一道细微划痕,与昨日名录背面所记的贡品编号位置吻合。乌兰托格交接时,右手轻轻扶了一下箱角,像是怕它磕碰。
礼部尚书接过清单,翻开核对。他的手指在纸页上滑动,声音平稳地念出几项贡品名称:紫檀烟墨、雪貂皮毯、北境沉香……念到第三项时,喉结动了一下。
沈知微立刻启动心镜系统。
三秒内,她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箱底夹层……绝不能被打开。”
她眼神一冷,转身对身后宫女低语:“去告诉阿七,清点现场不准移动任何箱子,所有人原地待命。”
宫女领命而去。沈知微重新看向帘外。礼部尚书已合上清单,笑着对乌兰托格点头,示意贡品入库。两名内务府小吏上前准备搬运。
她走出帘幕,声音不高却清晰:“慢着。”
众人回头。礼部尚书一怔:“贵妃娘娘?”
沈知微缓步上前:“这些贡品既是献给皇室的,按例需先熏香除潮,再登记入册。我让人拿银针盘来,例行查验是否有虫蛀霉变。”
礼部尚书脸上笑意微滞:“这……倒也合规。只是北狄使团远道而来,若拖延太久,恐失礼数。”
“不过一盏茶工夫。”她说,“你我皆为朝廷办事,总不能因省事而坏了规矩。”
话说到这份上,他只得答应。
片刻后,宫女捧来银针试毒盘。沈知微亲自接过,蹲身擦拭第一只木箱表面。银针触到箱角时毫无变化,擦至第二只时依旧如常。当拭到第三只——那只并未列入正式贡单的小型扁箱时,针尖刚碰上雕花边缘,立刻泛起一层乌黑。
她不动声色,将银针收回盘中,轻声道:“看来路上受了些湿气,得仔细检查。”
礼部尚书凑近看了一眼,脸色略变:“或许是木材本身含脂,未必是毒。”
“那就打开看看。”她说。
“这……”他迟疑,“未经陛下旨意,外邦贡品不得擅开。”
沈知微直起身:“你说得对。不如这样,我们先把箱子绳索整理一下,免得搬运时松脱。你也知道,这类紫檀木易裂,摔了可惜。”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理箱绳。指尖顺势滑到底部暗格边缘,轻轻一撬。
一声极轻的“咔”响。
她抽出一支短弩箭,长约七寸,通体乌黑,箭头泛着幽蓝光泽。她举起来对着光看了看,随即唤道:“太医署掌令何在?”
掌令疾步上前,只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寒髓’淬毒,见血即凝,三步之内必倒。”
周围一片死寂。
礼部尚书后退半步,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
沈知微盯着他:“尚书大人,你说这箭若是混在贡品里进了内廷,万一伤了哪位嫔妃皇子,咱们谁担得起?”
“这……卑职不知情!”他急忙摇头,“使团入境时已由边关查验,一路封条完好,绝无异状!”
沈知微没接话。她再次启动心镜系统,在对方注视毒弩的瞬间捕捉其心声——
“他们说不会用在这里……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她心里有了数。
这人知道内情,甚至可能参与过掩盖。但他不是主谋,只是执行者之一。真正的问题不在他身上,而在那只尚未打开的主箱。
她将毒弩交给身旁侍卫:“封存所有贡品,原地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触碰。”
接着她低声吩咐另一名心腹:“把刚才那支毒弩的样式画下来,连同银针变色的痕迹,一并送去御前。再附上昨夜复刻的星图对照证据。”
心腹领命离去。
不到一刻钟,裴砚到了。
他大步穿过庭院,玄色龙袍未换,肩头还带着外面的风尘。进门时一眼就看见桌上的毒弩,脚步一顿。
他走过去,拿起那支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忽然冷笑:“求和?这是宣战。”
沈知微站在一旁,声音压得很低:“现在翻脸,正中他们下怀。他们要的就是我们当场撕破脸,好让北狄有借口提前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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