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回到乾清宫正殿时,天光已亮。昨夜的诏书墨迹未干,几名内侍正在收卷黄绢,地上还留着朱砂滴落的痕迹。她没有看那些人,径直走向丹墀前的案几,将手中的田产密报轻轻放下。
裴砚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新奏折,眉头微皱。见她进来,抬眼看了她一眼:“礼部尚书刚递了辞呈。”
“压下。”沈知微说,“现在让他走,是成全他的悲情。”
裴砚冷笑一声:“他倒是想演忠臣?”
“不止他。”沈知微翻开密报,“今早已有三名三品以上大臣联名上书,称寒门出身者‘粗鄙无学,不堪为官’,言下之意,我们提拔新人,是在败坏朝纲。”
裴砚把奏折摔在案上:“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在败坏朝纲的人。”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脚步声。一群大臣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户部尚书周廷章。他年过六旬,须发皆白,是世家一脉的老臣之首。他站定在殿心,拱手道:“陛下,皇后娘娘,老臣有本要奏。”
“讲。”裴砚声音冷淡。
周廷章抬起头,目光扫过站在侧旁的几名年轻官员——那是昨日刚被任命入阁的寒门新贵。他语气陡然加重:“朝廷用人,当以德才为先。然近来所任诸人,皆出自乡野,不通经义,不识礼法,竟与我等同列朝班!此风若长,士林何存?祖制何在?”
他身后几名大臣立刻附和。
“这些人连圣贤书都读不全,如何参议国政!”
“陛下此举,恐寒天下读书人之心!”
“请收回成命,重定选官之法!”
沈知微站在丹墀之上,没有动。她看着周廷章,指尖轻轻划过袖口边缘。心镜启动。
【读取成功】
【周廷章心声:“查我田产?我虚报两千亩,盐引藏在族弟名下……绝不能让他们碰账册!”】
她收回手,唇角微不可察地压了一下。
“周大人说得义正辞严。”她开口,声音平稳,“可你口中的‘读书人’,有多少是靠真才实学入仕的?又有多少,是靠着祖荫、门路、甚至买通考官得来的功名?”
周廷章脸色一变:“娘娘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查一查就知道。”沈知微转身,对那几名寒门新贵道,“你们既已入阁,便不是只拿俸禄不做事的闲职。即日起,由你们牵头,协查三品以上官员近五年田产赋税、盐铁往来、漕运账目。七日内,呈报明细。”
殿内瞬间死寂。
一名老臣猛地跨出一步:“岂有此理!让我等受寒门小吏审查?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体统?”沈知微看向他,“去年青州大旱,百姓卖儿鬻女,你们的田庄却在低价吞并良田。户部报灾的折子被压了三个月,是谁下的令?体统是用来护百姓的,不是用来护私利的。”
那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另一名世家大臣扑通跪下,以头触地:“老臣一生清廉,从未贪墨一分!求陛下明鉴!”
沈知微俯视着他:“若有清白,何惧一查?查不出问题,本宫亲自向天下道歉。但若查出半点虚妄……”
她没说完,只淡淡地看了裴砚一眼。
裴砚缓缓起身,走到丹墀前,目光如刀:“从今日起,凡抗拒稽查者,视为心虚。凡账目不清者,一律停职待审。谁敢阻挠,按欺君论处。”
最后一句落下,无人再敢出声。
周廷章站在原地,双手颤抖。他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头退后一步。
沈知微不再看他们,转身对身旁女官道:“传令下去,稽查即刻开始。各衙门不得拖延文书调阅,违者同罪。”
女官领命而去。
三日后,朝会再开。
寒门新贵捧着厚厚一叠账册走上殿心。为首一人朗声道:“经查,甲世家强占民田一千二百亩,毁水利建私园,致三村无水耕种;乙世家收受江南盐商白银十万两,私放漕船二十艘,逃税银四万八千两;丙世家伪造户籍,隐匿丁口三百二十七人,逃避徭役十年……共计十七家涉案,附地契三十一份,人证二十二名,账册副本已交大理寺备案。”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周廷章脸色惨白,踉跄后退两步,扶住柱子才没倒下。
裴砚猛然拍案而起,声音震彻殿宇:“押下去!所有涉案官员,革职查办,家产抄没,永不叙用!其族中子弟,三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禁军立刻入殿,将十几名大臣当场拿下。有人挣扎哭喊,有人瘫软在地。
一名被拖走的老臣回头怒吼:“沈知微!你这是要灭我士族根基!”
沈知微站在高处,凤袍未动,白玉簪映着晨光。
“本宫只是让天下人看清。”她说,“所谓门楣,未必清白;所谓寒门,也能治国。”
那人还在嘶喊,声音渐渐远去。
殿内只剩下纸页翻动的声音。一名寒门官员低头整理剩余账册,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们的名字不再是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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